第十罐 第二口 198X年的学习室

  你要说的就是以上这些吗?

  嗯,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我这就回答你。

  首先我要说一句。我肯定活不了那么久的。

  你问为什么?只是我那么觉得呀。我只是有那么种毫无根据的预感。可是,这种预感应该一定会成真的。

  可以说是言灵吧。所谓语言,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因为刚才我已经说出口了,所以我的命运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吧。

  语言导出真理呀。不对,或许正相反吧。真理诱发了语言吧。

  将意思反过来思考试试。就会发现,不是现在带来未来。而是未来将当今时代的我们凝聚到一起。

  以前,大阪不是举办过世博会嘛。当时有个艺术家在那里建造了一座非常古怪的塔,他就在书中阐述了这种主旨。(译注:1970年大阪世博会的标志“太阳之塔”。塔高65米,底部直径20米。塔背、塔身和塔顶分别画有三个太阳的脸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创作人是椹木野衣。)

  他说道,【现在没有的东西永远不会有。如果是将来会有的东西,一定存在于当今】。(译注:这句话好像真是椹木野衣著作中的原话。原书我没找到,就粗略直译了一下,原话太文艺了。)

  你觉得这只是艺术家的一种修辞吗?我看未必。我觉得这里面包含了一条真理。【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必然要发生的事,如果死亡就是结束的话,那么当前这一瞬间里,所有的人在活着的同时都隐含着【死】。死亡并不是存在于未来当中,而是从今世接受了活着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我们大家都是生在瞬间的瞬间中,会在瞬间的瞬间中死。活着、死亡。再活着、再死亡。生与死与其说是一种表里一体的东西,不如把它想成是手拉着手呈螺旋状并存着的东西。只要这条锁链还连着,人就会在这世上存在着。也就是活着。然后在锁链断开的那一瞬间,也就会变成世人所说的【死】的状态。

  反过来看的话,不就是说死亦为生嘛。

  只要我们现在还活着,就一定会受到未来结果的左右。我们生存于现在中,同时也一直存在于未来。虽然时间是不可逆的,但却是同一的。当我现在说“不长”的时候,名为未来的现在就被假定了。

  也就是说,这就是命运啊。

  哼哼,这是不是有点像是无名科学家的台词呢?是吧,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哟。

  自从不小心知道了可洛亚这种存在之后,我好像就彻底成了命运论者了吧。因为如非生命体的沉积物般的东西寄宿于罐子里,还会变成人形什么的,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无法解释啊。

  你不信也没关系。不过,我是一直都相信的。

  我再说一遍。我一定活不了多久了。

  即便真的会变成那种结果,你也愿意吗?

  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完我这所剩无几的人生吗?

  ——是嘛。你这么说真让我高兴啊,男屋君。

  好的。既然这样,我就接受你的求婚。

  从今天开始,我东风咲夜就要变成男屋咲夜了。(译注:日本结婚女方随男方姓)

  我们结婚吧。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在我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我的面前开出了一条宽广的道路。

  那是人人羡慕的、注定成功的、光荣的成才之路。

  只是,除了这条路以外我别不选择。

  当我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到九月份了。

  对于备战中考的我来说,八月份的暑假和我毫无关系。(译注:日本的高中入学考试,为了方便理解我翻译成了中考,但日本是没有中考的)只是在校内学习还是在校外学习这点区别而已。

  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有时候会停住手中忙碌地记笔记的铅笔,转身去思考一些幼稚的事情来消除倦怠。

  世界为什么会这么无聊呢?

  初冬时节呀,夏去秋来呀,人们总爱说着这些枕词(译注:日本古歌文的一种修辞手法),感天伤地的,可是在我看来,无论何时世界都在周而复始。十分乏味而单调的世界延续不断。

  发出光芒的太阳其实只不过是个巨大的洞嘛。从中流露出来的光总是昏暗、空虚的。

  在这位于东京新宿新建成的2LDK公寓楼的一间屋子里,我一如往常坐在书桌前,思考着无聊的事情。(译注:2LDK就是两室一厅带厨房厕所的房型)

  “老师。为什么世界总是这么昏暗啊?”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问站在我身后、担任我家庭教师为我讲课的女性。

  “你在说什么呢,男屋君”

  从她说话的氛围我就知道她鄙视般地否定了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的啦。因为你本性阴郁嘛。”

  我有些害臊起来,把脸埋进笔记本里。

  她不会饶了我的。

  “如果说你——男屋秀彦身边的世界是昏暗的话,那都要怪你太阴暗了。”

  她站在我身后,头发长长地垂了下来,那头长发弄得我脸颊痒痒的。我闻到了一股香皂的味道。并非洗发水呀护发素之类的那种柑橘类的香味,而是香皂那种朴素的香料的香味。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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