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让我躺在步道的石板地上。
我躺下后,冰冷的水滴不断往我脸上滴落。我两眼迷蒙,看不见星空——不,都市上空乌云密布,难道下雨了?
「你不要紧吧?」
男孩窥望着我。
我眨了眨眼,白色的巡礼服映入眼中。他身旁的父亲同样望着我,身上也是一样的服装。
一对巡礼者父子……
「唔……」
「你不必勉强说话。」
男子说道。
「嗯,他还有气。」那名父亲颔首。「他受伤了。快帮他治疗。」
「我们身上的药只有这个。」
男孩在我的左臂伤处涂抹药膏。他父亲站在一旁观看,指着无法言语的我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河上漂流,但他的模样不像是坏人。」
「嗯,没错。」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光了。正好我有件替换的衣服。给他吧。」
那名父亲说完后,将自己背上的行李放在步道上,从中取出一套折好的衣服。
是巡礼服。他们父子俩合力扶起无法动弹的我,替我穿上暗灰色的巡礼服。这位父亲替换的衣服虽有多处磨损,但清洗得非常干净。
「唔……」
我想向他们道谢,但那名父亲制止了我。
「不必向我道谢。我儿子正好望着河渠,你会被他发现,也算是一种缘份。只是件破衣,你尽管拿去穿吧。」
雨势愈来愈强。
难道是因为海上的「实验」朝海面倾注的水蒸气形成乌云,飘向人工岛上空?
「下雨了,把他带往屋檐下。」
父子俩再度合力撑起无法言语的我,把我搬向大门紧锁的仓库屋檐下。
身穿巡礼服、年约十岁的男孩,以及举止沉稳的中年父亲——
他们是为了巡礼而来到康恩的吗?他们两人一同周游列国是吗?
「我们要回寺院的投宿处去了。请你自己保重。」
「请保重。」
父子朝屋檐下背倚墙壁而坐的我行了一礼,就此离去。
「明天就要到克耶尔神殿参拜了。」
「爸,我们在参拜前做了一件好事呢。」
「是啊。」
我无法动弹,茫然望着那对父子离去的背影。
「……」
就这样静静坐了半晌。
伤口止血了吗?
我试着动动手臂。他们好像还帮我消毒,但就如那名男孩说的,这只是应急的治疗。伤口并未完全止血。
再不想办法的话……
我晈紧牙关,鼓足手脚所剩的力量,勉强站起来。幸好衣服已干,身体轻盈了一些。
稍事休息后,已能行走。
但屋檐外正下着大雨,要是走出这里,很快又会被淋湿。
可是——
我非走不可。我得想办法赶往属岛。
我再次走向大路,沿着建筑物的屋檐往北走。
在这座新市街的最北端应该有一座码头,有渡轮通往属岛。
主岛与属岛中间隔着一道海峡,但彼此的距离很近,搭小型渡轮只要二十分钟就可横越。
我快步疾行的这条路,是新市街的中央大路。愈往北行,商店和商会的招牌就愈多,人潮也更为热络。人群正好可以用来藏身。我已换上巡礼服,几乎没有人会注意我。
刚才腹部挨了一脚,疼痛总算消退,我步履蹒跚地朝码头走近。
爸……
我一面走,一面茫然地在脑中思忖。
要是继续和爸爸一起旅行的话……若不卷进迪奥迪特城的惨剧,继续过着巡礼者的生活……
「不知现在会是……」
正当我如此喃喃自语时——
赫然从大路的人潮前方,看到两名黑甲武士。我停下脚步。
「可恶……」
当我察觉时,大路的另一侧也站着两名黑甲武士。
一身黑甲的战斗员,以戴着暗视镜的双眼紧盯往来的路人。大路上灯火通明,应该不必使用暗视装置,但暗视镜似乎也具备放大的功能。他们一看到和我体格相仿的少年,就会收缩镜片,紧盯着目标不放。戴着黑色护具的右手,持有一张用来比对行人的方形纸片。
是通缉画像吗?
不妙,我背后一阵寒意游走。不知何时,他们已拥有我的通缉画像……
就算换了衣服,我的长相还是一样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