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傍晚就回去了。
她自医院的店铺采买目前需要用到的物品后,一直待在病床旁陪着他。
狭窄的病房一关起门,外头的声音就变得遥远,仿佛遭到世界的隔离。
如果能真的就这样遭到隔离就好了。
最好世界末日现在就降临吧。
最好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发生两个人一起命丧黄泉的灾难。
只要一思索具体的事情,她的意识就一片空白。她纹风不动地任由时间二十分、三十分地逝去,大脑拒绝思考。
恍然回神,他的手正在棉被底下拍来拍去地寻找什么。
他确实在找东西。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后,他张开眼睛。
这是他头一回露出如此无助的表情。
「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
她一时语塞,视野扭曲。
「你发生了……车祸……」
「……是吗。」
他深深地吐一口气。
「那真是幸好。因为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哭吧。」
她放声大哭。唯有现在可以这样哭泣,从今而后要忍住。现在哭的话,他还会以为是因为车祸受到惊吓。如果今后再这样嚎啕大哭,聪明如他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那天,关于肿瘤她只字未提。由医生说明伤势,她没有返家,直接在病房留宿。
隔天早上,她先回家一趟为他的住院做准备。等复原到一定程度,他就会转到附近的医院,但至少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不会移动。
由于有几件急件工作,打开电子信箱确认后,收到近十件非处理不可的邮件。做完必须优先处理的工作后,她暂时不再接新的工作。正好最近的工作也都告一段落。
她一边准备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同时发现自己做事完全没有效率。将一件衬衫塞进提包后,她才想起也要带牙刷走到盥洗室,准备贴身内衣裤时又想到需要带筷子而跑到厨房,接着又忘了梳子再折返回盥洗室,一想到需要杯子又跑回厨房。
这样一来一往,花了约两个钟头才打包好行李,开车离家。
抵达医院时已是中午过后。
接二连三赶来探望的家人都离开后,他说:
「明天起我要做一些检查,说是检查车祸的后遗症。」
关于检查一事,她已事先委托医生,趁她不在的时候向他说明。果不其然,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刻意装出轻快的口吻。
宠爱她是他的人生目标。平日就如此宣告的他会倾注所有心神,就为了让她安心。这点她从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
好了,快点害怕吧。
「讨厌,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你哪里不舒服吗?」
来吧,快点担心我。尽你所能让我安心。
不要回头看你自己,只要看着我。
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请你现在都不要察觉。
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用担心啦。你看,因为我的伤势颇为严重,所以是为了以防万一。」
放心吧。他拍了拍放在枕边的T字拐杖。
「车祸之后隔天,我不就活蹦乱跳到处跑了嘛。严重的只是车祸之后的大量出血而已。好像是动手术时内脏有些肿胀,只是要看看复原情形。」
厄运的话,已经在车祸时用光啦。看着这么说的他,热泪险些滑出眼眶。
神啊,希望真是如此。求求祢。请让厄运就此终结吧。
这种情况下,她的哭泣不会不自然。只是若哭得太过伤心,可能会让他起疑。同时她也觉得一旦哭了,自己就会克制不住,因此将喉头的哽咽咽下。
这种时候她都会前往神社参拜。
当地神社的规模不大,神官更是只在正月的头三天出现过踪影。
但是只要来这里许愿,每一次都会实现。能否成为作家的关键时刻、娘家母亲病倒之际,她都来这里向神明祈求,心愿也全都实现了。
开始与他交往之后,新年时她也必定来这里参拜。这间神社默默地受当地人支持,正月前来参拜的香客虽不算浩浩荡荡,但也为数不少。
当天回家前,她顺道前往神社。
香油钱要丢多少呢?最后她一毛不剩地将钱包里的现金全投进香油钱箱。也没有去数共有几张钞票、多少零钱。她害怕算出香油钱的总额。害怕算钱会触怒神明。
她摇响铃铛后,击掌合十——神啊。
请祢救救他。若祢现在愿意救他,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若祢愿意救他,要夺走我的性命也不要紧。不,就请祢夺走吧。
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我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神社前站了多久。
现下的季节只要天黑,气温就会急遽下降,不知不觉冷意已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