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终于体会到了。
亮着手术中的灯光忽然暗下。
对开门扉往两旁开启。
倘若是戏剧,此刻家属会冲向走出来的医生。但她没有冲出去。
脖子的骨头发出了叽叽的吱呀声响。直到穿着手术袍的医生进入她的视野,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抬起头。关节仿佛生锈般,身体无法灵活动作。如果是合叶铰链,至少还能加点润滑油。
她口干舌燥,发不出来声音。
医生与她四目相接后,心领神会地颔首。
「手术平安结束了。」
躺在担架上的他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身上到处都插着管子,但插着管子就表示他还活着。
她不发一语地冲向前,他因麻醉睡得很沉。
本打算就这样跟着担架前往病房,护士却叫住她。
「关于手术,有事要先向您说明。」
担架撇下她继续前进,而产生一种两人被拆散的错觉。
「手术前照电脑断层时,我们在胰脏发现肿瘤。」
她顿觉脚下的世界瓦解了。还以为自己会就此晕厥过去。
为什么——车祸后的手术明明平安结束了,为什么她还得听这段话不可。她明明是因为出了车祸才赶来,不是为了听这件事。
她所有的一切都冻结住——无论是身体、表情、声音,还是心。
她因工作调查过胰脏。胰脏是非常复杂的内脏器官,如果是恶性肿瘤,通常发现时就已经回天乏术。
医生像在等她回应般,默不作声。
数天前与他交谈的内容在脑海复苏。当时她正和他商量下部作品的构思。
接下来要写什么好呢……
上次是女作家死掉,这回试着写女作家丈夫死掉的故事,如何?
哇呜,这种故事有点难以下笔呢。
写吧写吧。故事内容也恰巧互相呼应啊。这样刚刚好。
嗯……
别畏畏缩缩的。来,杀了我吧!
说得也是,说不定会很有趣呢。我就写写看吧。
好像很有趣。丈夫死去的故事好像很有趣。
就是因为她这么想——
所以,我才会遭到天谴。
所以,我现在才会听着这些话。
中断睡眠的电话铃声。充满恶意的喇叭声。黑色厢形车的空转。自己浅薄的话语。所有一切都在脑海里旋转回荡,强烈的晕眩袭来。
「呼——」的吐气声音格外响亮,不停重播的噪音也不再泛滥。
「是哪一种?」
是良性——还是恶性?
询问的声音平静到连她也觉得惊讶,当中不带半点感情。
「现在还不晓得是良性或恶性。必须检查之后才知道。」
「什么时候可以检查?」
胰脏的话,手术会相当困难。假使要开始治疗,一刻都延误不得。
「车祸造成的主要伤势是右大腿部位的骨折,因此只要复原过程顺利,也能马上进行检查。只是您先生已经因为手术消耗不少体力,检查的话又需要断食一段时间,必须等他恢复体力才行……」
别再废话了。
快点告诉我答案。
「在医疗方面,我是彻底的门外汉。就算您如此说明,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请告诉我,依您推测大约多久外子能恢复体力到可以接受检查?」
她语速极快地打断医生后,医生直接说出结论。
「我想大约是一个星期左右。」
「那就麻烦您了。」
低下头后,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并拢的膝盖上。
之后,警察、保险公司、他的家人、她的家人和公司的人蜂涌而至,现场犹如被海啸的惊涛骇浪狂扫而过。
海啸冲洗过后,什么也没留下。她步履蹒跚地走在遭到摧残的沙滩,边走边一一拾起情报的残骸。
听说撞到他的司机在行驶了数百公尺后,又折返到现场。明知撞到人,当下却害怕得无法立即停车。
婆家因为她没有即时联络他们而被斥责一顿。她毫不觉得坐立难安或反感。这些事情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公司替他办了为期四十天的有薪休假,超过期限就算请假。她离职之后已过一段时间,但公司的人似乎还记得她。在一片手忙脚乱的混乱中,仍趁隙关心她的近况。
至于车褛的处理事宜,经人介绍后,她委托律师担任代理人出面交涉。情况已完全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她不认为自己遭受疾病与车祸的双重打击后,还有办法出面解决问题。
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肿瘤一事。
由于他迟迟未从麻醉中醒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