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与责任编辑又缅怀着她聊了一会儿。
最后,编辑在打道回府之际如此问我:
「最后的〈故事贩卖者〉——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每个人都想知道。我们只向责任编辑说那是一种不治之症以及她的时间所剩不多。
「您认为有多少是真的呢?」
我笑了。大概明白我打算将答案带进坟墓里,责任编辑也笑着颔首致意。
送走编辑后,我想起她还活着时说过的话。
如果我不在了,就打开我的笔电吧。
近未来的那个「如果」已经到了。
真要说的话,这是给我的遗言。若是付诸实行,就像终于承认她已经不在的事实,所以至今我都没有行动。
但是,这是她的请求。不该再拖延下去了吧。
我将她作为备用电脑使用的,已有数个月没开机的笔电插上电源。
掀起的荧幕无比沉重。差不多该送去维修保养了吧——我想着这些事情,却又惊觉到已经没有必要这么做了,肩膀倏地像被压上重物。
开机后,一目了然的桌面上出现一个新增的资料夹。
绐老公。
点开之后,显示着一行短文。
「请找找看衣柜放内衣裤的那格抽屉」
我弹也似地跳起来,翻找她衣柜里放置内衣裤的抽屉,然后在内衣裤底下找到两个信封,
其中一封应该是正式的遗书,用正式印章封了起来。上头还贴着见证律师联络方式的便条纸。另一封是图案俏皮可爱的信封。
我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用美工刀切开封口,避免不慎割到信纸。
来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她的最后文字,就在这里头。
打开之后,信纸上是一行行再熟悉不过的她的字迹。
「给我最爱最爱最爱的你
由于是最后一封信,我想写在可爱的信纸上,
所以鼓起勇气走出家门,一整天找遍大街小巷,你还喜欢吗?
可是,真要写的时候,我却迟迟想不到要写什么。如果是小说,倒可以轻而易举地信手拈来呢。
我好想和你一起活到垂垂老矣,两个人都满头白发。
也想生下可以称呼你为爸爸的幸福小孩。
但是,这些封我来说都已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我要尽我所能,
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你。
我写的文章全部属于你。
由我写的文章所衍生出的所有权利也全属于你。
至今写的文章,和接下来在剩余时间里写的文章,也全献蛤你。
请你务必收下,然后为了你的幸福,请你好好运用。
我相信你一定会收下,并贩卖出我在剩余时间里所写下的故事。
不过,最初的读者一定是你。
我能够成为作家,都是因为你说在至今看过的小说中,最喜欢我的做品。
所以,我最初的读者永远都是你。
因为有你在,就算情况演变至此,我也能执笔到最后一刻。
谢谢你给我为你而写的权利。
我不在了以后,请你一定要幸福。
我心中的第一位是写作,即便是为了你,我也无法放享写作。
所以,这次请你一定要找到将你摆在第一位的好女人,并得到幸福。
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要求,就是希望那个人不要讨厌我的作品,
谢谢你支持我到最后一刻。
谢谢你让我过得这么幸福。
就先这样吧。
专属于你的作家」
有人在哭。吵死了,我想。但回过神时,却发现原来是我在哭。
在面对编辑,冷静到能笑着打马虎眼的我,现在却肝肠寸断地嚎啕大哭。
谢谢你支持我到最后一刻——明明我根本没有赶上你的最后一刻啊!
那天回到家时,她仿佛睡着般,就像只是趴在桌上打盹儿一样。直到最后她都不想住院。她说,要死的话,她想待在这间屋子里——待在这间和我一起度过数年光阴的屋子里。
但是,如果强迫她住院,说不定我就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了。一想到她是孤单一人踏上旅程,我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至少我想在临终前握住她的手。不断呢喃地对她说,我就在这里喔,直到她再也听不见为止。
我不会伪善地说这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才想这么做。
我真的真的真的想好好疼借她。
明明如此渴望,为什么她临终时我却不在她身边?抱住她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