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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种家人,那不要也罢。为了她,不需要有这种家人。
「你还有我,和娘家断绝来往吧。」
尽管他开车驶离现场,她的颤抖仍没有停止。
接着回到家后,出现了最初的征兆。
再熟悉不过的、适合新婚夫妻居住的两房一厅,称不上宽敞的房间配置。
回来后,他松了口气。
「你先去冲澡吧,我也换套衣服,然后去处理脱下来的衣物。」
他背对着她走向厨房拿垃圾袋,却听见她用忐忑不安的嗓音问:
「浴室在哪里……?」
仿佛有人将冰块灌进背后的衣服里般,他的背脊骤然冻结。
他冲向玄关,只见她站在玄关上,浑身猛烈发抖——双眼的目光在远方聚焦。
「我、我不知道,门……有好多门、好多好多、还有好多房间——」
「喂!」
住家的房门包括玄关在内,也才四扇而已。纸拉门也只有四片。房间的话是两房一厅再加上厕所和浴室。
在他上前搀扶时,她已经像根棍棒般倒向走廊,头撞在地板,发出「叩咚」的声响。
啊啊……
她的嘴唇发出走音的喘息,然后开始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单调又没有起伏变化,却异常尖锐高亢的笑声。
紧接着,她像一只被打捞上岸的鱼儿般,全身开始剧烈痉挛,抖动的手脚不停撞向狭窄走廊的墙壁:
「喂!振作一点!」
要压住她无意识不停抽搐的身躯,比压制奶奶还困难。就算将她抱起来,他也每每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痉挛而险些松手。
好不容易让她倒在床上,期间她还是笑个不停。甚至听不出她何时换气,也许这已经称不上是笑了吧。后来她只是气若游丝,侧腹不停抽搐颤抖。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毫不迟疑地决定叫救护车。
星期天傍晚,她被各医院推来推去将近一个小时。事后,一个熟知这方面内情的朋友告诉他,如果患者平素就去精神科或心疗内科就诊,光凭这一点,医院就会拒绝收容病患。纵使晕倒的原因可能是脑中风或心脏病发作,但只要有过精神科的就诊病历,医院就会以一句「由于没有出现精神病上需要紧急处理的症状,我们无法收容」,一脚踢开病患。当时他不知道这种内情,就在一一九接线员的指示下,一五一十说出她现在的就诊状况、病历和服药内容。
救护人员便在中途更改她的病情说明。「现在的症状应该是癫痫发作。」
于是总算能够将她送到有内科的医院。
到了那时她早已失去意识,医院的处理也只是注射点滴。
院方甚至不愿聆听她目前的状态,直接打断他。
「请您到了明天,再向平时去的那间医院的主治医生说。」
「点滴注射完后,病人就可以回去了。」
医生和护士冷淡的口吻让他火冒三丈。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看到她之前是什么情况。
不过才一天的光景,她就忘了两房一厅的格局。甚至不晓得哪一间是浴室、哪一间是厕所。甚至突如其来地发出让人以为她是不是疯了的大笑声。不管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就只是身体剧烈地抽搐。
他握住她未扎点滴针头的另一只手,将运动服的袖子上掀至肩膀。整只手臂上满是紫色的淤青。想必身体和双脚也是,全身上下都有碰撞伤吧。
不久点滴注射完了,他们被医院赶出来。他背着尚未清醒的她走出医院,拦下计程车返家,夜间的车资是两万圆。
回到家后,他让她躺在床上,脱下衣服和内衣裤,替她擦拭身体,再为她换上新的内衣裤和睡衣。
白天解决了那副惨状又遭到言语暴力,回到家后,她自己也陷入凄凉的窘境。如今白天清扫时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全让他觉得污秽不堪。他像进行净身仪式般照料完她后,自己也将穿在身上的所有东西分门别类后丢进垃圾桶,走进浴室冲澡。
——然后,故事回到最开始。
自此之后,她仍经常出现癫痫发作的症状。每当他回家找不到她的踪影时,她大多是已经气力耗尽地倒在屋内的某处。
她也拿就诊医院给的介绍信,检查了好几次,始终查不出病因。
有可能是药物调配的问题、有可能是压力、有可能是体质,也有可能是这几点合并在一起后引发的症状。
总之,她罹患了思考多少,就会消耗掉多少生命力的怪病。
罹患了被命名为致死性脑劣化症候群的疾病。
恐怕只要她一死,这个病名就不再被需要的孤独疾病。
对这种疾病的病患而言,作家这份工作可说是最不适的职业。
她一直一直一直构思故事——恐怕就是因此不支倒地。
更久之后,总有一天不管他再怎么摇晃她,她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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