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右舍都能听见的凄厉嗓音尖叫:「杀人啊!」、「救命啊!」拼命挣扎到让人抓不住她。
她曾多次向家人建议,委托看护公司前来为奶奶沐浴,还替他们查好看护公司的联络电话和费用,但她的家人都是一有麻烦就默不作声、置之不理的人,即便听了她的提议,却没有人展开任何行动。
奶奶入院的日子即将到来,他受她所托买了些东西。现在除了医院以外她都不敢出门,买菜也是他在假日时负责采购。
「麻烦你买我和你要穿的便宜运动服,帆布鞋各两套,再买一些便宜的毛巾,和整捆的工地手套及抹布。」
「我想那天结束之后,这些东西得全丢掉吧。」她补上这句。
事实上,奶奶家的惨状的确让人瞠目结舌。
虽然只是平房,但以前也是一栋有着气派庭院的大房子吧,现在就算说是废墟也不为过,或者也可以用电视报导上常见的垃圾屋来形容。
必须在疗养院开车来迎接之前,将躲在屋子里的奶奶带到外面。就连家门外也飘散着些许异臭——就像停止营运后,弃置不管的动物园飘出的臭味。
他和她将毛巾卷在头上和嘴巴上,再戴上工地手套,一名看似一直在附近观望的妇人开口向他们攀谈。
「那个……住在这里的老奶奶怎么了吗?」
「我们今天会送她去疗养院。长期以来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她低头致歉后,妇人接着就说:
「请尽快处理好吧。家人来探望老奶奶的时候,都会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换气吧。虽然这样子说很失礼……但坦白说,实在臭得让人受不了。你知道吗?令堂每隔两、三天就会过来照顾老奶奶,但来的时候我们左邻右舍都会关紧门窗。令堂总向我们道歉,但道歉有什么用呢?明明直系血亲是她老公啊……」
妇人轻蔑地向事不关己般,站在路旁抽烟的父亲瞪一眼。
「真亏他能狠下心将痴呆症的老人家丢着不管到这种地步……我们也经常向民生委员投诉呢。」
「对不起。」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弯腰道歉。
「我们一定会在今天之内想办法解决,还请您多多包涵。」
他也一起弯腰致歉。既然她都低头了,尽管不合理,但和她一起分担是他的义务。虽然下晓得这么做能帮她减轻多少负担就是了。
打开大门后,父亲走进荒废杂乱的庭院。他与她也跟进,母亲自后方喊道,「记得小心脚边!」
但母亲的提醒慢了一步。他的鞋底忽然一滑,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是人的粪便。他打了个冷颤。即便是血亲,一般人也不敢触摸对方的排泄物,更何况他与奶奶并没有血绿关际,
「妈!他都特意过来帮忙了,这种事情要早点说吧!」
她的嗓音也变得尖锐。她的母亲确实很善良(至于大哥和大姐,甚至没来帮忙),但不是个机警灵敏的人。
「不好意思啊,奶奶很久以前就不再用厕所了,都直接就地在庭院解决。我本来以为她是害怕上和式的旱厕,所以在加盖了西式的马桶,但她还是不肯使用。」
他默不作声地将鞋底蹭向泥土地。对于将他卷进来,她一直深感歉疚。眼下她强忍歉疚的心情,主动挑起现场指挥大权。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自她手中夺下指挥权,一切由他解决,这样子也能早点结束。一旦这么做,她的亲人与她之间就会形成难以弥补的潞沟人她也不想让情况演变到那种地步,所以选择自己出面处理。
「妈就负责收拾庭院里奶奶留下的排泄物,臭味会给邻居造成困扰的。」
母亲拿起大门后方的清扫工具,开始清理奶奶的排泄物,动作显得十分熟练。来这里照顾奶奶时,也都从庭院开始打扫吧。
而火速逃到玄关前方的父亲肯定一次也没帮忙过。
父亲打开玄关后——她畏缩地后退一步,靠在他身上。为了扶住她,他没有后退。
眼前的景象已称不上是人类的住家了,根本是野兽的巢穴。——不,甚至更糟。就连野兽也会让自己的窝保持干净。
犹如聚集大量流浪汉的高架桥下的臭味从屋内迎面扑来。纵然已用毛巾罩着口鼻,臭味还是隔着毛巾窜进来。
四处皆凌乱地放置垃圾袋,可以看出曾努力想分类的些许痕迹。经常过来照顾奶奶的岳母应该已竭尽所能帮忙倒垃圾了吧。然而,房间触目所及之处皆能看见剩菜的残渣和穿到破破烂烂的内衣裤,这种状态根本称不上有人居住。
她的父亲竟一直放任自己的母亲不管,任她一步步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对于一个患有间歇性痴呆的老人,说什么「尊重她的意志」。她对父亲有多么失望、幻灭,用不着说出口,他也完全能明白。
当她理所当然地穿着鞋子准备走进屋里时,父亲垮下一张老脸。
「走进奶奶的房子时,至少该脱个鞋子吧。」
「别开玩笑了。」
她用低沉的嗓音这么说并瞪向父亲。
「这种地方还能称作家吗?这里不过是你不负责地任由奶奶自生自灭的牢笼罢了。我老公还在庭院里踩到奶奶的大便。天晓得屋内地板上还有什么东西。你们到底多久没有大扫除了?家里一定到处都是虱子吧。是你让曾经那么干净漂亮的奶奶家变成这副德行。还敢要求我们脱下鞋子踏进这种地方?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打算要将今天穿在身上的运动服、鞋子、内衣裤和袜子全部丢掉。因为民生委员也告诉过我们情况有多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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