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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非常执拗地一再推敲修改,但我想如果是你,其实也没关系吧。就在几近于刚写好的状态给你看也没关系。所以——」
你要不要来我家看呢——?
她问的时候应该抱着必死的决心吧。
「……我可以茌你面前看吗?」
到了此刻,他也明白她能接受自己做到哪种地步。
起初他强行看她的文章时,她还说过那样就像强暴了她的内心。
她点点头,下巴上有着下定决心后紧皱成一团的纹路。
「我的末班车也快到了喔。」
她又点点头。
「我不全部看完的话绝对不会回家喔。」
她又点头。
「很可能会过夜喔。」
又点头。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喜欢你吧?」
因此听到她的提议,他没有自信可以忍住什么都不做。他的问题里也包含了这层含意,她则用力拉了拉他的下摆。
糟了。
那么用力拉的话——他的理智线会断掉。
路上行人不多也助长了他的勇气。他回过头紧抱住她。切断理智线的人是你喔,我说过我喜欢你了吧。
第二次的亲吻,她自一开始就给予回应。
结果顺序前后颠倒了。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她也没有拒绝。
「截至目前为止,」她与他裹在同一条棉被里,娓娓道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他喜欢我写的文章。」
「我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情。」
他皱起脸庞。的确,每个人阅读时皆有好恶。但是,如果曾让好几个人看过,不可能没有人喜欢她的文章。
绝不可能只有我喜欢她的文章。
「可是,真的没有半个人喔。」
「是怎么样的人看过?」
「大学时我加入文艺社……在那之前,我一直是自己私下写写文章,没有请任何人看过,后来我与其中一名男社员交往。他的文章对我来说太过艰涩,我都看得一头雾水,但他每次拜托我先看过一遍时,我都会看。之后他问我:『你不写点东西吗?』我就鼓起勇气拿出了我写的文章。结果——
对方竟嗤之以鼻说:『你写小说还是当成兴趣比较好吧。不过三十页左右的短篇小说却从头到尾都很拙劣,根本不到足以称为小说的水准。』
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又很喜欢他,所以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小说明明就是自己最脆弱的部份,我把它拿出来一决胜负,为什么他却如此无情地抨击交往对象最脆弱的地方呢?而且,那个人是社团的中心人物,最后还当上社长,所以我的文章一次也没能登上社团的会志。大家都说,我写的东西不到可以刊登的水准。」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留下心灵创伤。当他问:「你在写小说吧?」,她才会露出羞愧的表情。那帮家伙联手灌输她「你写的东西不过是自不量力的丢人兴趣罢了」这种想法。
「所以我中途就退出社团,也和那个男生分手。本来……也考虑过放弃写小说,但我实在很喜欢写作,怎么样也无法放弃。」
所以才会出现那一排为数众多的标题吗?
「我说啊……」
他摸着她的头发开口。
「我不知道那个社团活动的宗旨是什么,可是,从『读者』的立场来看,这样很矛盾吧。」
什么意思?她做出歪头的动作提问。
「身为『读者』的我们,单纯只想看自己喜欢的作品。所以碰到了不喜欢的作品时,只会觉得不合胃口,然后跳过无视。即便是畅销书,有时也不合自己的口味,有时情况则刚好相反。只是,如果是自己看得不开心的东西,就会不断跳过。我们只想赶快翻开下一本,也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觉得很无聊的作品。有那种闲工夫的话,还比较想快点找到下一本有趣的书。这是当然的吧,因为时间有限啊。不合自己胃口的书只会马上被我们抛到脑后,特地记在心上的话,反而浪费脑容量。」
说明完身为「读者」的自己认为非常理所当然的论调后,他小心谨慎地触及她的心灵创伤。
「你刚才说,那个前男友光是你写的三十页短篇小说,就执拗地从头到尾不断吹毛求疵吧。这表示他非常受你写的小说吸引。如果真的觉得写得很糟,只会讲一句『嗯,还不错啦』就了结吧。你的前男友自无法无视的那一刻起就输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也是『作家』,认为自己也是『写得出来』的人,所以如果不狠狠批评你写出来的不过三十页的短篇,他就无法一吐怨气。因为若不否定你的小说,他身为『作家』的自我认同就会崩溃。表示对他而言,你写的小说具有如此大的威胁性,同时对周遭的人也是。」
你给错对象,不该给他们看的。
他轻声呢喃地说服她。
「如果是给我这种『写不出来』又是『读者』的人看就好了。」
「真希望可以早点遇见你呢。」
他拥着挨向身边的她。
「现在遇见了。」
见她露出昏昏欲睡的表情,他将枕头让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