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小哲吵了一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起床起心情就很很不好,小哲又对我讲了一大堆话。他的言辞与嗓音都让我觉得刺耳。即使是他取剪刀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膝盖,也令我心头烦乱。
「真讨厌,要打翻了啊。」
虽然装牛奶的杯子差点被打翻,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反而是我不该呆在这里碍手碍脚。
即使温柔的小哲对我道歉说了一句对不起,也没有令我的心情好起来。这种氛围就像理所当然一般四处传染开来,渐渐地小哲的心情也变得不太好了。我们两人紧挨着对方却谁也不吭声。翻杂志时的哗哗声听上去十分大,仔细地逐字读着书上的内容,但却怎么也进不去脑袋。同一篇文章读了三遍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说了一声出去一会儿便拿起了外套,但小哲并没有回应我也没有说路上小心,当然也没有目送我。我一个人穿上鞋独自把门打开了又关上,只身走出了家门。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的天空,轮廓模糊的云彩慢悠悠地从西边流向东侧。云的上方因为吸进了黑暗人显得昏暗,下方则接受着正在西坠的晚阳的余晖,染得通红。望着天空,鼻子里莫名地一阵酸涩。
我不想哭。
徐徐淌过的风中微微有一股夏天的味道。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不久之后春天也逝去,然后,夏天来了。就如同这样,许多东西在不住地循环交替。
往天上遥望了一会儿,我走向了云彩所飘去的那个方向。只是随兴地走着。作为一个在市中心住了很久的人,觉得这里哪儿都十分地乡下。总的来说这里还是首都圈的范围内,跑去市中心上班的白领也不少。可眼前那一整片的卷心菜田、无限宽广的天空、无止尽的一座座铁塔,这些风景在市中心都是没有的。对着这个不纯粹的乡土环境,我松了口气。不是繁华的市中心,也没有乡里的那股寂静,我来到的刚好是这个中间地带。
两个人住在一起,也不好好工作,而是追求着幸福快乐互相慰劳,也许这样生活有些许卑鄙,毕竟人生绝不可能总是美好的,总是温柔的,总是美丽的。自然而然与美好同等分量的肮脏是存在着的,而或许人们是应当默默地承受着那一切的一切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有意地把肮脏的事物隔离,过着这样日子的我和小哲一定犯了一个十分重大的错误。
或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污秽正在悄悄地堆积起来。
曾几何时熏女士说过,越是努力着想要变美好,就越是会积攒起肮脏不堪的东西。
「瞧瞧那个女孩子。化妆化得十分漂亮,穿的衣服也十分高档,身上那件外套或许还是品牌直供的,小牛皮的外套那得多少钱呀。」
在多家大型企业参与的合作项目的完工宴会上,各式各样的人集中在了一起。对默默地干着画报行业的我来说,影视业的人们都是花哨艳丽的。
熏女士所指的那个女孩,摆着像花儿般的笑容和那些人说着话。
「那个女孩子像是把男人们的幻想化成铸模,原封不动地浇注出来呢。她一定十分受欢迎,大概是找到了手法很好的医生吧。」
「医生?」
「脸庞和下巴。」
「做过整形么?」
「估算一下差不多至少要二百多万日元吧。效果做得那么好,二百万是最低了。而她今后能赚到多少,简直无法估量呢……」
简直就像是学生时代经常听到的绯闻流言一样,什么有美把孩子打掉了,什么男朋友连医院也没有来,还有什么英子脚踏两条船了又或者是被人家脚踏两条船了。但那是从熏女士口中得知的,所以应该是真的事迹吧。也许这些事情并不会被遮遮掩掩,因为就连我这个打杂的设计师也经常有所耳闻。
「二百万日元,你还真估算得出呢。」
熏女士呵呵地笑了一声,她的脸又吓人又丑陋,但又很美丽。
「越是变得漂亮,那些污秽就越是堆积了起来。那种程度的容量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才能吧。」
熏女士的「容量」也一定很大吧。
就如同那笑得像花儿般的女孩,任何事物都一定有两面性。不可能总保持着美好的那一面……
和熏女士一起的时候还讨论过这件事。
「小牛皮?那是什么?」
「真正优质的小牛皮其实是在小牛出生前割取的。剖开母牛的肚子把小牛取出来,当然,小牛站不起来,而且也无法呼吸,因为还没到分娩的时候嘛。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小牛拉出来然后马上取走皮。」
「人类的欲望真是残酷啊。」
「但是这种小牛皮质量十分好呢,我也有这类的东西。」
熏女士一边继续说一边掏出了烟袋。深灰色的,外侧覆盖着一层短毛,我用手摸了一下,触感十分的柔软。
「这虽然是马身上的。」
「马……」
「各种种类的都有,只要是能够取到毛皮的,基本上都有。」
为了得到柔软的皮革,不惜剖开母体的腹部将胎儿拉出来。还没有呼吸过便被杀死以剥去皮革。这些举动是不是应该称之为邪恶呢?但是羔羊肉,也是小羊羔的肉啊。
这个世上绝对不会只有美好的东西。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并不美好的东西,只要换个角度也是十分美丽的。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哪方才是正确的。
没过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夜晚笼罩了整个世界。我沿着国道走着,由于四周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