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夏目同学跟我就读同一所学校,是在梅雨季之前、刚结束换季的那阵子。事情发生在放学后前往音乐教室参加社团活动的途中,美纪说她有东西忘记带,因而回教室去拿的时候。我呆站在走廊正中央等待。当我愣愣地望着窗外时,我发现距我不远处,有个跟我一样凝视着外头的人。那是个鼻梁正挺、五官端整、目光温和的男生。他凝视的位置是校舍的后院,那里只有小型花圃。那个人注视着没有任何人在的花圃,突然轻喊:
「啊,危险!」
我也跟着看向花圃,但那里依然没有任何人。我再度看向那个人,发现他露出放心的神情,仿佛在目送着什么般地移动视线。这时候从二班的教室走出了另一个男生。
「夏目,我们回去吧。」
那个男生这样呼唤他的名字。
「咦?夏目……同学?」
「久等了,宫子……嗯?怎么了?」
我没有回应美纪,茫然地目送跟朋友一起走向玄关的他。
——那天社团活动的状况糟透了。
「筱原,你又吹错了。重来一次。」
我记得自己被指导老师骂了好几次,学长姐们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姑姑是音乐家,从小就开始学单簧管的我,进高中后也理所当然地进入吹奏乐社,跟我一样读五班的美纪则是负责吹小喇叭。内向的我之所以在班上并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开朗而富社交性的她存在。
「欸,宫子,你怎么了?你今天很不专心喔。」
美纪指出我的问题,但那天的我满脑子都是沉睡在自己的记忆最底层的某个回忆。
也就是夏目贵志同学的事情。
那是我们还是小学低年级时的事情。在仅只两个月的短暂期间中,我跟他同班。我从当时一直住到现在的城镇距离这所高中相当远,而他就是转学到当地的小学。他的父母双亡,在亲戚之间被踢来踢去——我是这样听说的。一开始大家觉得新鲜,都会去跟他搭话,但某个事件使得「夏目同学是个骗子」的传言四起,渐渐地谁都不肯理他了。那个事件就是我心中的创阳。
那是发生在音乐课上。当时我们在用刚学的直笛合奏童谣。
——So、MiFaSo、La、So、MiFaSo、Do、LaSoMiDoRe。
周围刚学会吹直笛的孩子们配合老师的号令拼命吹,但老是出错。我早已跟姑姑学过,所以一心只在意着其他孩子的错误。
「啊,山本同学低了半音……早希落拍罗!」
就在此时,突然有道与主旋律完全不同,但是均衡而协调的美丽笛声传进耳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
「咦?」
正当我四处张望,想寻找吹笛者的时候……
「呜哇啊啊!」
有个孩子大喊,从椅子上站起身。
「夏目同学,怎么了吗?」
「刚才那里有个奇怪的家伙,他打扮得像天狗一样,还吹着笛子……」
「咦?天狗?」
「啊,你们看,逃到那边了。」
夏目同学这么说,并指向窗户。老师吓了一跳。
「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啊。有其他人看到吗?」
这应该是个没有恶意的疑问吧。老师只是觉得或许夏目同学真的有看到什么东西,才会如此询问。然而这导致了使他孤立的结果。
「有看到什么东西的人举手喔。」
我犹豫着该怎么做。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我确实有听见。刚才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夏目同学以外,就只有我而已。但是……我没有举手。不久,夏目轻声说:
「对不起……我看错了。」
说完,他在椅子上坐下。
他被视为不时会做出奇怪发言的孩子,遭到众人闪避就是在那之后开始的。实际上,后来夏目同学也曾坚持自己看得到奇怪的东西,或是突然推开别人后逃走,所以我想不管怎么样都会演变成同样的结果吧。可是,要是那时我有举手的话……周遭众人看待夏目同学的眼光或许不会冰冷至此,或许不会连一个相信他的朋友都没有也说不定。面对在班上孤零零、没有人理会的夏目同学,我也一直无法跟他说话。我害怕会被他怪罪「都是你的错」,所以一直过着宛如在逃避他一般的日子。
结果他没有跟任何人交上朋友,就这样再度搬家到别的亲戚所住的城镇。
我似乎松了一口气,将他的记忆封印了起来。刚好我从姑姑那里收到单簧管,于是我全心全意地练习吹奏。无论是上小学时,还是上国巾后,我都是一边吹单簧管一边上学。在上下学的路上,唯有吹奏状况好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时候,才会再次听到那个音色。
——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大概是横笛,吹的就是所谓的和风音阶吧?从森林深处或是半山腰,美丽的曲调隐约但确切配合着我的单簧管乘着风被送过来。
那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回想起夏目同学呢?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实在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认为只有我听得到的笛声,是神明赐给我的美好礼物;唯有我吹得好的时候,音乐之神才会跟我一起吹。
上高中后,我也依然理所当然似地继续接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