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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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身穿衣领宽大的白色长外套,下摆宽松舒展;底下是同色的窄裤与靴子,连手套也统一成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了。

  「哎,真讨厌啊——你真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呢。」真悧面不带笑地说。「我很害怕啊。总觉得只要有你跟那本日记存在,这次的计划又会被桃果破坏了。」

  「你是谁?」苹果的语气陡然尖锐起来。

  「初次见面,我是幽灵哦。」真悧故意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右脚退一步,右手贴在胸前,左手优美地往侧边滑出,行了个礼。

  「幽灵?」苹果反问的同时,黑色泰迪熊爆炸了。受到爆炸冲击,苹果的身体飞到广场墙壁边,手上的背包被炸裂,里面的日记掉落在地毯上。

  烟雾弥漫中,冠叶无声无息地现身,拾起倒在地上的苹果身边那半本日记。他两手各执一半,盯着地上的彍果。

  「真教人感动得发麻啊。」真悧满意大笑,鼓起掌来。「好,接下来就把那两半都烧掉吧,我无法碰触那个呢。」

  冠叶一语不发,漠然地将桃果的日记投进仍如营火般熊熊燃烧的黑色泰迪熊烈焰中。

  真悧陶醉也似地看着日记封面逐渐扭曲,变得灰黑焦灼,最终化为灰烬的模样。他的白色脸庞与衣服被火焰染成赤红。

  「这么一来,就没有人能够知道转换命运的咒语了。」

  苹果凭着身体仅存的一点点力量挪动头,看见正在燃烧的日记,撑起身体,朝火焰伸出手。

  「你还不放弃啊?」

  苹果瞥了真悧一眼,不在乎地抓住因烧焦而重合的两半日记的一角。

  「你以为靠着自己爱的力量能做出什么改变吗?」真悧饶富兴味地凝视着在脚边爬行的苹果。「劝你放弃比较好。日记几乎都化成灰烬了啊。」

  「我不会放弃的。我绝对不会放弃阳球!」一出声,呛人的烟雾立刻冲入气管,苹果剧烈咳个不停。

  绝不放弃自己重要的人。不管是阳球的生命,还是晶马的伤。甚至连现在距离遥远、仿佛是个外人的冠叶也一样。

  真悧手拄在膝盖上,弯下腰,把头凑到她脸旁说:

  「我这番话也是为了你好。假如你使用了咒语,代价就是你的身体将会被诅咒之火烧灼。就跟这本日记一样。」

  真悧看了被烧得不成原形的日记。苹果变得乌七抹黑的手与大衣袖口软弱无力地垂落在日记旁。

  「这么一来,你将会从世界的风景之中消失,这样你也很困扰吧?」

  苹果完全无法回答。她不懂真悧的意思,阻塞的呼吸也令她无法出声。

  「好了,走吧。命运的列车在等着我们。」

  真悧轻轻伸了个懒腰,呼唤冠叶。冠叶没回答,只是乖顺地走到他身边。两人背对苹果,走入水槽森林里。

  意识逐渐朦胧的苹果看见两人的背影远离。搭乘命运的列车——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在浓密弥漫的黑烟当中,苹果失去了意识。对一直占据心头一角的晶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尚未传达;就连要带去医院的物品也只整理了一半。

  阳球、桃果,对不起——连在心中也变得沙哑的声音才刚发出,立刻被厚厚的水槽吸收而消失无形。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迟迟不来的荻野目,一边凝视着没有变化的心电图,迎接夜晚到来。

  等其他病房的访客都回去,企鹅二号开始在阳球脚边流口水打盹时,熄灯时间也到了。我在护士为我准备的简易床铺上躺下,即使如此,我也还是睁着双眼,直直望向心电图。

  目前尚未有重大变化的心跳。过于宁静的阳球呼吸声。维持一定温度的病房所带来的温吞感。

  我的身体疲倦乏力,神经却很敏锐,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够入眠。跟荻野目联络不上的事也令我挂心。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阳球将会离开我们。虽然难以想像,但应该是事实吧。我到时候会哭泣吗?阳球死后,我该如何活下去是好?形单影只的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阳球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过去陷入这类状况时,我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其实不大明白亲人的死是怎样的感觉。

  虽然除了池边伯伯家也有其他亲戚,但没人想跟高仓剑山与千江美的孩子扯上关系。双亲至今虽仍去向不明,但也不曾亲眼见到他们的尸体,或为他们举行过丧礼。很早以前,我曾参加过冠叶亲生父亲的丧礼,但那时我年纪还太小,满脑子只想着阳球是否疲倦,冠叶是否感到失落。除此之外,就只是跟着身穿丧服的大人们,一起度过忙碌的一天罢了。

  阳球死了的话,应该是由池边伯伯担任丧主举办丧礼吧。再也无法活动,有如娇小白色人偶的阳球将会被换上白色和服,被化上妆。棺椁里塞满花朵,跟冠叶的亲生父亲那时一样,我会在火葬场里等候阳球烧成骨灰,与其他少数参加者一起默默地吃着不怎么样的豪华便当。

  阳球将再也不会用她那对浑圆大眼看我,不会跟我说话,她身上的香气也很可能会败给尸臭,消失殆尽。

  高仓家的阳球房间和池边家帮她准备的房间也不再有人使用。数不清的阳球生活痕迹徒留于这个世上,每当我见到这些,恐怕会明确感受到她的不在,而惶惶然不知所措吧。

  我想起多蕗桂树。就连因病去世这种无可抗拒的理由,都能让我满腔虚脱感和无可发泄的愤怒与无奈。要是像多蕗那样被明确人物夺走心爱的对象,姑且不论是好是坏,会抱持憎恨,甚至考虑复仇,一点也不是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事。

  「喂喂,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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