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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即使阳球气得三天不肯跟我说话也没关系,我现在多么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抱歉,刚刚是骗你的!」想撒谎:「放心啦,等到了明天早上,饿肚子的老哥就会回来啦。」
「我帮你消毒一下,让我看看伤口。」阳球静静说完,轻拉着我的衣袖,走向门户开放的檐廊。
表情郁闷,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的阳球似乎冷得难受,我想起与她最初相遇的情形。没错,都是我害的,阳球才会被高仓家的罪所连累;就连老哥,若是没被这个家收养,也不需要代替我受惩罚。
这样就好。就算非常悲伤,非常寂寞,至少要让阳球在能放心的地方生活。
披着开襟毛衣、穿上袜子的阳球,在客厅的电灯底下,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的脸。
「小晶,你的脸好惨啊。」她的表情虽悲伤,还是勉强扬起嘴角笑了。「谁叫你们要打架。」
声音里湛满了泪水。
「真的这么惨啊?肿得太严重的话,不知明天去学校会被说什么呢。」我的语气彻底平坦,宁静得似乎会被榻榻米吸收一般。
阳球娇小的手拿着棉花沾了点消毒水,说:「有点刺痛哦。」替我的嘴角消毒。
果然很刺痛,痛得教人难以忍受,我很想放声哭泣。但是,总觉得如果我哭的话连阳球也会哭出来,便强忍住了。因为,我是阳球的哥哥。
多蕗来到郊区一家拉面店门口,下定决心打开门。
终于找到了。高仓剑山和他妻子千江美的藏身处。果然躲在离高仓三兄妹的住处不算太远的地方。
「他们真的躲在这里?」店里一片漆黑,全然见不到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迹。到处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与蜘蛛丝。照这情况看来,水电恐怕早断了吧。
多萠战战兢兢朝店内深处走去,卷起一阵灰尘,霉味呛人。
不经意望向柜台背后,多薯倒抽一口气。
「不会吧……」
两具化成白骨的尸体并排倒在该处。尸体穿着长年被阳光晒到褪色的橘色外套,背上有「企鹅会」标志。
多蕗不作多想便抓起外套一看,深蓝色丝线在胸口绣着「K·高仓」字样。
「怎么可能……」
高仓剑山死了。他身边的白骨一定是千江美吧。
多蕗站在长期以来追寻的复仇对象的最后下场前,感到无所适从。
高仓冠叶真的没跟他父亲剑山碰面。不可能碰面的。虽不知他是死于这里,还是从别处运来,被弃尸于这间废弃屋,但人要化为白骨,纵然有气温或环境的差异,至少也得花上一周至好几个月的时间。就多蕗的观察,剑山的骨头呈现土色,一点也不像最近才死的。
「高仓剑山果然早就死了吗。」
多蕗吓了一跳,立刻回头,摆出警戒架势。
「百合,为什么你……?」多蕗缓缓松了一口气,问道。
「真讽刺。没想到我们的复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结束了。」百合身穿款式简单的无领驼毛大衣。她的容颜与秀发仿佛泛着光芒,浮现在污秽阴暗的店内,显得娇媚动人。
「你这人真教人费心呢,我找你找很久了。」
多蕗本想说点什么,吸了口气,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以为百合早就将自己的事抛在脑后,独自致力寻找桃果日记去了。
没听到有关时笼百合婚礼的消息,虽觉得很奇怪,但对于这件事,多蕗也没想太多。
「走了,回我们的家吧。该结束第一次夫妻吵架了。」百合向多蕗伸出雪白美丽的手。
「我们的……家……」当多蕗想回应百合,也缓缓伸出手的瞬间,一名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从店外朝两人冲进来。
人影压低身子,撞倒多蕗,然后慢慢分开。刹那间,沾满尘埃的地板被血泊染红。
还来不及尖叫,家人重逢之喜已在黑暗中消逝。
池边伯伯二话不说地接纳了阳球。至于理由,我没提起老哥或周刊记者的事,只说阳球有个正式监护人比较好。今后阳球说不定就能一边上医院回诊,一边上学了。如果她还跟我们这两个高中生住在一起,这么做总难免会碰上许多困难。
因此,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阳球花了几天整理,把身边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塞进平时出入院用的大型旅行背包,离家的那天早上她起得特别早,不同以往,她主动做了吐司、荷包蛋、沙拉以及浓汤当早餐。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睡意朦胧的我隔着矮桌坐在阳球对面,把面包塞进嘴里,望着她在阳光中发亮的纤长睫毛。
阳球一头梳理整齐的长发,身上穿了她很中意的那件胸口与前面各有缎带及许多荷叶边装饰的罩衫,底下则是蓝色喇叭裙。
为什么要在这种日子穿上钟爱的衣服呢?我不懂她的想法。
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天相当宁静地度过。我照了镜子,对左颊到下巴一带的红紫肿胀模样感到惊愕,忙着冰敷与消毒。
阳球照着我的口游,在笔记本记下几道她还没学会的食谱。「谢谢。」她浅浅笑着向我道谢。
我们也讨论过三号的事。伯伯多半看不到三号,阳球今后恐怕没办法光明正大跟它一起嬉闹欢笑吧。但行动太鬼鬼祟祟的话,或许会被误会偷养动物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