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所以说,那又怎样?」
老哥的语气过度冷淡沉着,懊恼之情令我整张脸扭曲起来。为什么觉得懊恼?因为老哥毫不慌张,所以懊恼?因为我们三人明明是一家人,老哥却一直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懊恼?
还是说,老哥明明最清楚这件事不该单独背负,却这么做了,所以懊恼?我想,多半以上皆是吧。
「老哥又是怎么想的?你该不会忘了爸爸妈妈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吧?为什么还从他们的伙伴手中拿钱,你别闹了好不好!」不能让阳球知道这件事。如果阳球得知了,她会怎么想呢?这种连我也无法说出口的事。
「不然你说,该怎么筹阳球的治疗费?没有别的方法了。」
被老哥一瞪,我哑口无言。我知道没别的方法了,也很清楚没钱就无法接受治疗,阳球只能乖乖等死。但这件事跟金钱来源的问题应该分开讨论。
「你绝对别跟那群人扯上关系。当然,也别跟阳球说这件事。这样就好。」
「一点也不好!」我绝不认为不知情就没关系。
过去,为了调查荻野目周遭,我曾潜入她的房间。那时的我不断以「不知道就好」、「这是为了帮助阳球」此般理由来说服我自己。老哥也这么告诉我。但我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不对的事情本来就不对。我无法接受「必要之恶」这种事。
「那你说,钱从哪来?我们又该怎么帮助阳球?」老哥淡然反驳。「我们必须纠正错误的世界,此外别无拯救阳球的方法。」
错误的世界。这个似曾相识的词令我背脊发凉。
「老哥,你在说什么?」
「我一定会救助阳球,你就闭上你的嘴,乖乖看着吧。」
「怎么可能闭嘴!我绝对不能原谅这种做法。」
「哈,是吗。」
老哥明显摆出挑衅态度,我哑口无言。老哥一定认为我什么也办不到吧。
「可恶!」我冷不防挥拳想揍老哥,但几乎没有打架经验的我挥出的拳头,被老哥轻松之至地闪掉。
我的脸差点撞上游乐器材,连忙伸手撑住自己。
一边呻吟,立刻站起,再度抓住老哥。
但老哥轻易抓住我的拳头,用力一拧,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我脸孔扭曲。
「没用的。」
我拨开老哥的手,再一次挥拳。
「没用的!」老哥这次毫不客气地反击我的下巴。
我当场被揍飞,仰躺倒下,眼冒金星。明明是晚上,眼前却有刺眼亮光闪烁不停。
「老哥……」我发出呻吟,虽然眼前仍一片黑,我勉强爬起身来。
「老哥?」老哥语带讽刺地回我:「别这样,我跟你只是凑巧同天诞生,是毫无瓜葛的外人吧?」
他冷哼一声。
他真心认为我们毫无关联吗?实际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过去作为一家人共同生活的我和阳球真的能说是外人吗?
「我跟你跟阳球,打一开始就不是那种关系。晶马,你救不了阳球的。」
我已无法再唤他一声「老哥」了,就算我心中仍认定如此。
「看来到此为止了。这下我们的关系也将结束。这一切实在拖得太久了。」老哥背对我,看着房子墙壁的鲜艳色彩在黑夜中黯然失色。
「我、我们是家人吧?哪有什么结束不结束。」
「喂,你说的那个周刊记者长什么样子?」老哥蹲下,抓住我的前襟。与我过去认识的老哥貌同实异,表情冰冷骇人。
老哥直瞪着不吭声、窥伺他脸色的我,接着把手放开,转身踏上夜路。
「你要去哪!」
老哥没回答我,隐入黑夜里消失了。
我勉强爬起,深蓝色大衣上留下黑色渍痕,用手掌擦拭,原来是血。不知不觉间,嘴里充满血的铁锈味。
「小晶。」
听见虚弱的呼声,我吃了一惊,抬起头,阳球坐在檐廊,愣愣地看着我,手中用力抱着粉红色海盗造型的小熊布偶。
她赤脚走出室外,以快哭出来的声音说:「你流血了,不治疗不行。」
阳球是从何时开始看着我们的对话?
「冠叶离开了。他多半不会再回来。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什么到此为止?」阳球已热泪盈眶。
「结束这场扮家家酒吧。」但在我心中一点也不认为这只是场游戏。「全都是我的错。高仓家不应该存在。我们不能再继续假扮家人了。」
「你是认真的吗?」
「周刊记者到处打探,老哥也离开了。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只会让大家变得不幸。所以说……阳球,已经够了。」
「我并不觉得不幸啊。」阳球摇头,抓住我的大衣下摆。「小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
「明天我会跟池边伯伯联络。你去住伯伯家吧。」
阳球泫然欲泣,却没哭出来。她就只是静静望着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