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脸色不变地继续观察她。
「那些人就算在充满虚矫的世界里度过备受宠爱的每一天,每天早上还是会在众人远离他们而去的噩梦中醒来。没有人经常对他们说『我没有你不行』就会陷入不安与焦躁,完全迷失了自己。这么想来,他们也是挺可怜的。」
「讲得你好像亲眼见过呢。」百合手肘撑在大致收拾干净的桌子上,看着今天也花了长时间修整得很圆滑的指甲。上头涂了珍珠粉红色指甲油,并贴上莱茵石装饰。
「嗯,我仔细调查过你的事。」真砂子若无其事地说,冷冷地笑。
「你是谁?」
百合抬起脸来,真砂子以锐利的视线盯着她说:
「剩余的半本日记,我收下了!」真砂子将托盘抛到地上,站起身来。
「所以说,另外半本在你手上喽?」百合也跟着站起,按住胸口。
「那又怎样?很快就会成为一本了。真是的,不赶紧碾碎不行!」真砂子取出小型改造枪瞄准百合。
「别小看女演员!」这句话成了开战的信号。
我被玻璃敲破声以及由破洞吹进来的冷风唤醒,全身凉飕飕的。
「嗯?」微抬起脸,我环顾窗子被打破的室内。隔壁房间有开灯,远方传来夜晚安详的海潮声。
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哪,但陌生的棉被气味与滑顺的浴衣质感提醒了我,我在温泉旅馆里。随着意识变鲜明,头顶也刺痛起来。
「荻野目!」我慌张喊叫的同时,感到身旁传来呼吸声。
荻野目表情平静地睡在我身边,我们并排躺在同一条棉被上。她的浴衣前襟整齐叠好还盖着棉被。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当然,我也一样。我发出不输给咻咻晚风的大声叹息。
想起百合令人惊讶的妖异模样,接着脑海中又浮现荻野目一丝不挂的模样。
像今晚这种紧急事态,居然被恰好住在同旅馆的我碰上,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偶然。虽然所幸发生了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偶然才没酿成大祸,但荻野目那么自暴自弃究竟是想干什么?万一真被百合夺走贞操,可就不是一句「羽化成蝶」所能打发的了。
「嘿咻。」我摸摸头,边起身,整理自己的浴衣下摆。
换成老哥,若对方也有意,也许会顺理成章地发生「那种关系」吧。然后,我又开始思考关于女性要怎么夺走另一名女性的「贞操」,但很快就放弃了。
荻野目酣睡的模样看起来很健康。一双大眼紧闭,配合胸口上下起伏,传来确实的呼吸声。阳球睡眠时只会发出很小的呼吸声,宛如小鸟在睡眠。荻野目与她截然不同,丝毫也没有仿佛随时会消失般的担忧。虽然这么形容也挺奇怪的,但实在很有活力的睡眠方式啊。我差点噗哧笑了出来。
「哎呀,好绅士啊,怎么不趁机扑上去呢?」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到中间阻挡她。
「百合。」
百合优雅地撩起湿透的乱发,身上已经整齐地穿好浴衣了。
「在你昏倒期间,有人来抢日记了。」
「咦?」我感到诧异,日记……是指那本日记吗?
「桃果的日记。」百合对发愣的我说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放心吧。老鼠拿到假饵逃向海里了。出门旅行时,贵重物品就得藏在保险箱里才行啊。」
百合不顾听得头昏眼花的我,打开房内设置的小型保险箱,取出半本日记。
「是的,从苹果手中抢走一半日记的人就是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个。」
半本日记的拥有者是百合。那么,前来夺取的人应该就是把我从医院带走的那女人吧。一想到还有别人在寻找日记——企鹅罐,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望着当场脚软瘫倒的我,百合哈哈一笑:
「你也别轻易放开重要的事物喔。」
我感受到在背后依然沉眠不醒的荻野目,不经意地,「命运」一词浮现脑中。
我们终究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吧。恐怕就连一个人在房间里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在打发时间的山下也是如此。
百合从工作台上醒来。她微睁开眼,一片黑暗的工作室里,老旧天花板上的纹路仿佛化为一张模糊的脸正瞪着她。左手的触感让她得知被脱下的衣服与绷带放在赤身裸体的自己身边。
孤独地在静得快产生幻听的工作室里撑起上半身,百合喃喃说:「爸爸?」抱着袒裸的身子轻颤。
「我还活着……」百合望着留下严重伤痕的身体,轻轻抚触伤口,感觉身上只有坑坑疤疤的该处不像是人类,仿佛有其他生物寄生于该处。但这时她发现,爸爸刚才明明动了凿子,身上却没有新伤疤,也不觉得疼痛。
「爸爸。」战战兢兢地再次小声呼喊。没闻到烟草味。
赫然发现远处传来的光芒异于平常,朝窗外一看,百合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窗外那座形似大卫像的深灰色巨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形状截然不同、大放红色光芒的建筑。
「不一样。塔……爸爸的塔变得不一样了!」
百合深受震撼,慢慢穿上衣服,下了工作台,把脸靠向窗外定睛一看。原本的灰色巨塔被一座红色高塔取代了。
百合想起桃果在公园里突如其来的秘密坦白。虽然还是难以相信,百合莫名觉得心窝处有种缩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