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四章


  「她值得让你付出这么多吗?」真悧纯粹是对这件事质疑。在一旁的病床上昏睡,不,说已经死了也无妨的那名脸色苍白的娇小少女,长长的睫毛与光润美丽的头发。她的确具有某种魅力,但也顶多如此。

  「她是我重要的妹妹。」冠叶撒了小谎。对冠叶而雷,阳球不只是妹妹。

  「你能得到什么回报?」真悧表示讶异。这对他而雷也是个很理所当然的疑问。「为了妹妹,你不断不断燃烧年轻强健的身体,到头来,你还剩下什么?变得焦黑丑陋的蝎子心脏?还是纯白的灰烬?恐怕连灰烬都会被风吹走,什么也不留啊。」

  冠叶推开真悧指着他胸口的手。

  「我不需要回报,也不想要。我只要阳球活着就够了。快注射吧!你不是医生吗?」

  真悧轻吹口哨,表示由衷对冠叶感到佩服。

  「真教人感动得发麻啊。」

  真悧一露出微笑,静静站在背后的白濑与宗谷也一起笑着鼓掌说:「不愧是真悧医生,契约成立!」

  这场奇妙的闹剧究竟是什么?那对年幼的双胞胎——或说两名长得很相似的男孩,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疑问多到数不清,冠叶一想到阳球又有得救的希望,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安心得随时都可能沉沉入睡。

  「那么,就这样吧。」真悧慎重其事地站在阳球身旁,抓起她白皙的手,以熟练的动作为她注射。

  针筒中的液体一点一滴被阳球的身体吸收。

  冠叶喃喃说了声「阳球」,屏息注目着这一幕。

  我依旧怅然若失地坐在离加护病房有点距离的走廊椅子上。

  「这是惩罚。」我咕哝说道。

  「咦?」我知道荻野目一直很担心地看着我,但现在的我实在说不出「我没事」,但我也没资格说「救我」。我不可能得救的。

  「如果阳球就此永眠,这一定是对我们家的惩罚。」

  从我的眼角瞥见荻野目皱着眉头,她默然不语。

  「难道不是吗?想到我父母做出的事,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赎罪。」

  「这……」

  池边伯伯曾对我们说:「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国中的老师好像也告诉过我:「要以自己为傲,堂堂正正活下去。」但是一个人就什么也办不到、只能相互依偎生活的我们,究竟该以什么为傲?对我们而言,「堂堂正正」的生活方式打一开始就遥不可及。

  「我早就知道这种日子终将到来。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起,我早就知道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一切都太突然了。

  当时我们仍是普通的一家人。那是我们三个还能以普通孩子身分过活的最后一天。一家人一起吃早餐,我们上学,父母去工作,在玄关挥手道别。之后,我的父母就再也没回来。

  十三岁的我和老哥,以及十岁的阳球,围着矮桌等候父母回家。忙碌的母亲早上预先做好了晚餐,我们端上桌,手撑在桌上等候。

  父母平时不管多晚归,都不会忘记联络,对于今日两人同时晚归却没告知,我们并没有萌生什么可怕的想像,就只觉得肚子饿。那时的我们压根没想过,我们在这世上最信赖的爸爸和妈妈竟然会一去不回。

  「爸跟妈好慢哦,今天加班吗?」不经意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如果是平日,这时早该吃完晚饭,连餐桌也收拾完毕了。「怎么不打通电话回来啊?」

  「我们先吃吧。我肚子饿了。」老哥从小碟子里夹了一块酱菜抛进嘴里。

  「不行啦,用餐时刻要全家人到齐,这是我们家的家规吔。」我瞪了老哥一眼。

  「真蠢。阳球肚子应该也饿了吧?」

  我与老哥转头看阳球,她已经端起碗在喝味噌汤了。

  「啊——妈妈煮的味噌汤果然是宇宙第一好喝呢。」她满足地呼了口气。

  「怎么连阳球也……」

  恰好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来了——」我拉长声音回答,站起身来。如果是爸妈回来,一定不会特地按门铃。

  来到玄关,发现有一朵没见过的花插在花瓶里。是有五片花瓣的白色小花。我家没插花的习惯,而且,至少今天早上这朵花还不在这里。

  仿佛在催促发呆的我,门铃再度响起。

  「啊,来了来了,我立刻开门。」走到门口拉开拉门,一对陌生的西装男女表情严肃地站着。

  「你是高仓晶马吗?」男人声音低沉,对一脸讶异的我说。

  「请问您是哪位?」我抬头问,对他们散发出的非比寻常气氛感到怯缩。

  「喂,怎么了?」察觉气氛有异的老哥从客厅走来。

  「你是冠叶吗?阳球小妹也在里头吧?」男人踏出步伐,想走进屋里。擦得黑亮的皮鞋上有奇妙的金属装饰。

  像是别有居心的温柔询问反而更令我们感到不安。

  「喂,等等,你们想干什么!」老哥大喊。

  「你们的爸妈都不在吗?他们有跟家里联络过吗?」像要帮忙打圆场似地,女性温和地插嘴问道。

  老哥像在保护惊慌失措的我,挺身与两人对峙。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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