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她很久以前就过世了。」那是大哭大叫,彻底悲伤过才有的沙哑嗓音。
荻野目和多蕗原来是这样连系在一起。
四周再度回归寂静。宽广却缺乏生活感的客厅,不知为何竟与荻野目和她母亲很像——不论是坚强的眼神、刁蛮的个性,或是寂寞的气息。
现在这种情况很难让我告辞,只好麻烦她多让我暍一杯红茶。
◇
小女孩揉着眼睛,抱着最喜欢的河童与海獭布偶,快步穿过黑漆漆的走廊走向客厅。房里泄出的灯光是令人安心的橘色。
妈妈,尿尿。
就在准备开门进房时,女孩察觉到双亲在对骂,全身僵硬起来。
「你要说这都是我的错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认为我们现在该有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
「是啊,苹果她差不多到懂事的年纪了,如果她的生日永远都只是『咖哩纪念日』,不是太可怜了吗?」
「可是明天是桃果的——」
「是她的忌日。但也是苹果的生日呀!」
「那又怎样?一辈子记得桃果是我们身为双亲的义务!」
静悄悄偷看客厅的女孩喉头为之一哽,肩膀不禁绷紧。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谨记回忆与被回忆拖累是两回事!这样下去谁都不会幸福,你快醒醒吧!」
桌灯下双亲对峙的面容化为光里的阴影,小女孩看不清楚。她再揉揉眼睛,眼前两人的模样让她大吃一惊——两人怎么看都像自己抱着的河童和海獭。河童和海獭各拿着小黄瓜和蛤蜊,互相瞪视。
「我不要,我不要忘掉桃果!」河童用力折断手里的小黄瓜。
高扬的声量让小女孩害怕。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身体缩得更小。
「我们还有苹果啊!」海獭哭泣着,把蛤蜊在桌上敲击好几次。
「我们不是五年前就决定,要把对桃果的爱都给彍果了吗?」
河童流着泪,一口一口啃小黄瓜。
「没办法的,苹果和桃果不一样!」
「但你是苹果的母亲啊!」亢奋的海獭站到椅子上,蛤蜊往地上一丢:「这就是命运!」
「命运?」河童闻言低下头,最后也站上椅子:「这太残忍了!」之后把头顶盘子拔起来摔在地面。盘子在发出巨响后碎裂。
这时,一只光是头部就超过小女孩身高的巨大海鳗,从她的脚边溜出。海鳗的双眼黑得发亮,张大着嘴。它蜷曲着浮满黑色斑点的修长身体,呼噜呼噜地从嘴中吐出泡沫,在客厅不大自在地游动。
狰狞的海鳗拍打背鳍徜徉,连着桌椅一起撞飞河童及海獭。不知何时客厅被水淹没,河童与海獭载浮载沉,时而头下脚上,一面哭泣一面飘荡。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接受了才能前进。」海獭说。它丝毫不打算抓住在附近漂浮的蛤蜊。
「我们只能接受这一切吗?那这个家要四分五裂了、随处飘零了!」河童再一次陷入歇斯底里。
爸爸和妈妈在哭。都是苹果不好,无法成为桃果姐姐。那个「命运」是什么意思,苹果我很清楚哦。如果我和姐姐一样,爸爸和妈妈就不会再吵架了,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我们一家人也能在一起对吧。
满心不安的小女孩抱着河童和海獭。小脑袋混乱无比,又伤心又愧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尿渍在地上悲伤而无声地扩大。
不知不觉间,淹没客厅的海水及海鳗已经消逝,双亲再度变回黑暗里的两道阴影。
◇
七年之后,桃果的第十三回忌日里,苹果和多蕗肩并肩吃着母亲煮的咖哩。当时苹果和母亲在半山腰上宽广干净的大厦里展开新生活。
「千万别客气,多吃一点!」母亲脱下穿在丧服外的围裙,边折叠边在餐桌旁坐下。
「谢谢您。」多蕗穿着不习惯的西装,默默地回答。
「桂树,感谢你一直当桃果的朋友。」母亲的脸看起来很寂寞,但还是在微笑。
「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戴着眼镜的多蕗垂下双眼,拿着汤匙的手停下来。
「桃果是我孩童时代的一切,是我的命运。」
听到命运两个字,苹果抬起头来,注视着多蕗呜咽的喉头、下颚、脸庞、眼睛与湿润的睫毛。她发觉多蕗真是个比自己更成熟的男人。
黄昏时分,多蕗和苹果并肩走在回家路上,他平静地看着两人在柏油路上拉长的影子。
「其实你不用特别送我到车站。」多蕗看着桃果年幼的妹妹。有些高傲的侧脸,不能说和桃果毫不相似,但她们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人。「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
穿着黑色小洋装的苹果静静开口:
「多蕗,姐姐她……桃果是那么特别的人吗?」
多蕗对意想不到的问题感到讶异,他睁大眼睛,重新端详苹果稚嫩却认真的脸。
「苹果,你会骑脚踏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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