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真实面貌。思春期少女的真实面貌。
是的。蓝良在被班上孤立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法完成她的自导自演。因为没有任何传播谣言的手段。如果我与蓝良之间构筑的关系,疏离到我甚至不知道她已经被孤立了的话,我一定没法识破她现在的谎言吧。一定会被她这煞有介事的理由给欺骗吧。
也就是说,蓝良只不过是利用了别人散布的关于她的传言。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假装是自己散布的传言。如果我没有注意到这点,你应该会在某个时机自己挑明吧。为什么,你要费心去撒这种谎?硬是让自己这样遍体鳞伤……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遍体鳞伤?我吗?」
蓝良自嘲道。她将之前展示出的动摇,又塞进了修补后的冰冷面具的深处。
「呐,樱君。我一次也没有说过,我想要交朋友吧?」
「的确。你确实没有交朋友的打算。我也觉得这是事实」
「那样的话……」
「那样也并不意味着,你就该在学校里被孤立。从你过去的评价来看,虽然你融入班级的过程相当艰辛,但最后你还是能够做到。你可以和你的同班同学普通地交谈与接触。无论小学还是初中,你都没有被孤立。然而在泽高,你却硬是搞得自己每天形单影只」
甚至还要利用传言,让自己的孤立地位更加根深蒂固。究竟是什么,让蓝良做出这些事的呢。作为老师的我,应该知道吗?作为养父的我,又应该知道吗?两者皆是吧。
然后,作为一个名为见取樱人的男人,我也应该知道。
「樱君这个……笨蛋」
蓝良两手撑着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瞪着我。
那天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星辰般的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了出来。
「我想要樱君看向我。想要樱君看着我。想要樱君能多关心我,多冲我发火,多骂骂我。想要樱君更加认真地对待我。所以我,忽然想到了。既然我被当作成了问题儿童,那我干脆就变成那样吧。我只是想让樱君把我放在心里!」
「蓝良!」
我大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粗暴的声音。也因此,我的喉咙在生疼。在此之上的,是我的心中的痛楚。惶恐与不安快将我的内心填满,我害怕着我可能会伤害到蓝良。
「蓝良……你啊,真的很厉害。你比我还要有勇气。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真实,你却恰恰相反,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真实。即使这样会使你遍体鳞伤,你也没有一丝恐惧」
我害怕着受伤。我害怕因离得太近而造成的伤害。我讨厌疼痛。因为,我一去靠近那个梦,我就会被它刺得皮破血流。我被植入了不会消失的精神创伤。
所以我不会去责备他人。正因为是害怕着疼痛的这样的我,才无法忍受让他人因挨骂而感到疼痛。
但是,即使是这般胆怯又窝囊的我……现在,我才要对你这样说。
「蓝良,让我训斥你吧。无论你是多么不怕受伤,我也不许你再做这种事。你受伤的话,我也会受伤。那种疼痛要胜于任何其他的伤啊……」
此时,蓝良的眼瞳再也无法承受那一直涌溢着的沉重与深厚的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
「樱君……终于不是用『キミ』,而是用『おまえ』来叫我了……」
她的眼泪里,看不到一丝悲伤的颜色。看样子,我没有伤害到她。
因为蓝良她,始终信赖着我。
她信赖着,即使我让她受了伤,我也一定会为她找到治愈的方法。
庭院露营时蓝良的烫伤,现在已经连伤痕都看不见地,漂亮地痊愈了。
「你像小时候那样,用『おまえ』来叫我了……。你终于,愿意看向我了……。终于,愿意信赖我了……。不仅是多看向我,多信赖我……我还想要,樱君能多依靠一下我……。不只有小孩可以向大人倾诉烦恼……大人也可以向小孩诉说烦恼不是吗……。我们之间,不是约定过了吗……一起去进行冒险的旅行」
是那个,我试图去忘记,无论如何都想要逃避,却至今依旧牢牢记住着的约定。
『樱君,你能和我约定吗?那个,约定的事就是,和我……一起成为冒险的搭档!』
冒险家往往有个一起旅行的搭档。那是他最可靠的合作对象。
否则,在险象环生的冒险之旅里,人是难以生存的。没有搭档的话,受伤或是身体不适之时,就得不到及时的帮助。是的,就像孤独死去的外公一样。
因此,许多冒险家和他们的搭档,都会为了互相了解而住在一起。这就好像是家人一样。所谓组队,也有着成为彼此的家人这样的含义吧。
外公他一定是想让蓝良在成年后作为他的冒险搭档吧。正因为将来会和蓝良搭伙,所以他才没有寻找其他的搭档,而长期地独自一人旅行着。
某一天,外公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所谓自由即是孤独。在孤独的尽头,他寻见了秘宝。单单只是寻见了这样的存在,即使无法与之一同出门旅行,在自己家里他也一样可以为之而活。
正因如此,外公才会对我说,为谋求秘宝而出发的冒险——为到达某处而开启的冒险,这正是生存本身啊。
「我想和樱君一起去冒险……。想和樱君一起活下去……。想和樱君做着同样的梦……。即使那是噩梦,我也想和樱君一起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