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撒娇的小猫一样,就这样靠着我睡着了。
小孩特有的温热让我很舒服。彼时,九月将要结束,夏天却逗留着,将气温托住不放。幸有从翠绿中穿梭而来的凉风,从我身前拂过,让我感到清爽。敞着的帐篷入口,也吹进一阵与电风扇完全不同的、味道好闻的风,飘摇着引出我的睡意。
听着混在麻雀叫声里的蓝良的打呼声,在帐篷里似睡非睡的我的意识也开始下沉。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了。同样刚刚起床的蓝良,以一个可爱的喷嚏为标志,宣告着这次的庭院露营迎来了闭幕。
大家收拾完帐篷以及露营工具,将要洗的物品洗净之后,外公又点燃了午睡前熄灭的篝火。
到了傍晚,风开始变得凉飕飕的。我们将逐渐冰凉起来的身体往篝火前微挪。
结果我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我的烦恼之事。
「樱人」
在我回家之前,外公说道。
「露营的时候,你觉得,为什么会需要帐篷呢?」
我感到惊讶。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呢?
虽然很麻烦,但我还是回答了。帐篷可以遮挡风雨,可以阻碍蚊虫。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能够缓解寒冷。据说,海拔每上升100米,气温就会下降0.6度左右;风速每提高1米每秒,体感温度就会下降1度左右。
所以说,譬如在冬季的高原露营场上,帐篷是必不可少的。睡觉如果不在帐篷里而在吊床上过夜,搞不好会被冻死。
这些,全部都是你教给我的啊,外公。
「是啊,你说的完全正确。人类啊,没有火就无法存活。吃饭也是一样的,这些事物会给予我们温暖。所以,诸如此类,帐篷也是生存所必需的工具」
没有等我的回复,外公就继续说道。
「但是,我啊,觉得帐篷并不是为了生存才创造的,而是为了打造一个容身之处才存在的」
什么啊。
我也喜欢帐篷。那里简直就像是只属于我一人的空间——不,是为我以及我的亲近之人而存在的空间。比如说外公,比如说蓝良。一言以蔽之,帐篷,是家族的空间。
是即使不是真正的家人,却能像一个家族一般一同度过的时间。
但是啊,这和那些为了生存而制造的工具又有什么不同呢?你啊,溘然长逝之后,哪儿还有什么容身之处啊?说真的,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那么,外公。
已经死掉了的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啊……?
「我啊,又要开启一场远行了」
那声音,仿佛是在对着我说,又仿佛是在对着蓝良说。
蓝良表情僵硬着,却没能开口。她一定是明白的。无论怎么劝阻外公,他都不会听从的。所以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我哪怕一次也没有阻止,明知会让蓝良感到寂寞却依旧选择了冒险的你。
「我要准备我的冒险之旅了。一周后出发。也许明年就能回来吧」
平时看起来只是个不成气候的游手好闲之辈,但在对工作发起挑战之时的风貌却完全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冒险家。他那份面貌,宛如是立于弱肉强食之顶点的百兽之王。
「我又让蓝良孤身一人了。在这期间,住在这边的保姆会照顾她……樱人。我也想拜托给你。希望你能成为蓝良的支柱」
外公向我低下了头。平时明明傲慢得很,现在却对我这种小鬼头一样、橡果子一般的初中生采取这种态度。也正因这样,我才如此尊敬他。
外公。你是我的老师。
「你也有自己的事吧。初中三年级的这个时期,要忙于应付高中入学考试。可是我啊,也不想就这么把蓝良托付给你,或是就这么抛弃自己将来的梦想」
事实上,九月下旬的现在,已经进入了高中入学考试的季节。
我想进的学校大致也算得上是升学学校。但我心里所想的其实是,哪怕连这种水平的学校,考起来也好辛苦。若要说真心话,那么我想把水平再降低一点。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再来这个家里玩。
但是,父母不会允许。我的父母讨厌我的外公,对我这种有事没事就去玩的行为也感到不悦。其实我的烦恼,就是这件事。
我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这么一说我们整个家族都是人民公仆,远亲甚至有当上政治家的。但我觉得这已经完全只是陌生人了吧,可父母亲却不这么认为。
也许是这个的缘故,我从出生的瞬间开始,眼前就已经铺好了人生的轨道。
一有机会就要被强迫着听那个政治家的事,总是被唠叨着将来要考进大学的法学部里去,要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要到诸如省厅之类的政府机关里去工作。
那便是最幸福的生活方式!只有置身于安定的生活之中,人才会变得幸福!……这样的话语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啼叫了无数次,可以的话我想直接把它们给做成烤乳鸽。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与冒险家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对这种狭隘的教育方针,我也曾有过反抗,但全都被挫败了。高学历父母的说教和理论将我所有的反驳的道路都给封死,还只是个孩子的我并不具有破壁的武器。
所以,我只能选择参加其实并不想进入的志愿学校的考试。
这仿佛是一种诅咒。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