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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收过了。」贯二一脸讶异的表情说道。
「谁给的?」
「大仓房地产啊!」
是大西。当初大西问我找谁处理时,想必已打算自己付这笔钱。很像他理性主义的作风。我打心底佩服。
「好吧!那我就负责明天运来的竹子的钱,以及运送费。」
「那么,请砍竹子的同事喝酒的钱、高速公路的过路费、汽油钱,总共是三万块。」
贯二在成田的旧识那里取得一大批竹子,托人以四吨的卡车运送过来。
「竹子的钱呢?」
「免费。」
对于行事豪爽的贯二,我由衷感谢。
而且,翌日他还请了两位同事帮忙制作竹篱笆。一位是职业老手,另一位是学徒。
「大叔是搭鹰架的的名人喔。近来很少用竹子,所以今天我们是特地请大叔教我们,算是实地训练吧!」
工作完后,我请大家一起去澡堂洗澡,晚上再去居酒屋畅饮一番。
好久没喝过这么痛快的酒了。大叔和学徒回去后,我和贯二坐在森林的水井边,两人又继续喝。当晚,贯二就睡在树屋里,我则搭帐棚睡在树下。
〆
接下来,每天忙着准备阿婆森林特别开放日的事宜。
报名参加的人数,远超过我们的预期。原本只打算开放周末三天,后来也延长为五天。申请放置路标、向周边居民说明、还有沿着森林路径拉起绳索,光是忙这些事,日子一转眼就过了。
「距离开放的日子还有四天,总算是赶上了。」
抬头仰望十一月的天空,玛莉亚深深舒了一口气。
「天气不错呢!」
我做个深呼吸后,坐在椅子上。连日来睡眠不足,身体有点轻飘飘的感觉,脑后像有薄膜包覆着,不太舒服。突然,那张膜破掉似地,玛莉亚的手机发出刺耳声响。
我仿佛欣赏慢动作,看着玛莉亚拿起手机。
她和对方交谈着,一句话,两句话……脸色转为苍白。
「怎么啦?」我问道。
只见玛莉亚僵硬着脸,一动也不动。
「姑姑刚刚去世了。」玛莉亚有些恍神地说着。
〆
阿婆的每一天是怎样睁开眼睛的呢?
她不是没有闹钟吗?是每天拂晓时分的鸡啼,还是树梢野鸟的啁啾鸣啭?也许是她体内准确的生物时钟使然吧!
(起床罗,阿婆!)
看着阿婆像是在沉睡中的一张脸,我在内心里大声嘶喊。
「姑姑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玛莉亚的手轻轻抚摸着阿婆的脸颊。「我原本还盼望临终前可以让她回到森林里来……」
如果带她回森林,说不定她还会睁开眼睛……我抓着阿婆的手,整个脑袋净想着不可能的事。满是皱纹、枯瘦的手指头,它的冰冷,让我回复意识。那是拒绝生命的冷然。
森林开放前,阿婆的家也重新整修过。我们的目的,是希望将茶水间和泥地间改造成可以让研究者或客人休息、过夜的地方。
我和奈奈还讨论说,将来有一天要带阿婆到那里呢!
「姑婆好像在笑呢!」奈奈边擦眼泪边说道。
肿胀的双眼,让人看了十分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灵安室的门开了。
「爸爸——」
奈奈跑过去。
门口站着的人是克彦。奈奈冲上去紧紧抱住父亲。
「奈奈……」
玛莉亚只是默默看着紧紧抱住父亲啜泣不止的奈奈。
克彦朝玛莉亚的方向看去。
「过去发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说完,低下头一礼。
「你是来送姑婆的吧?」
克彦颔首。走到常老太太前面,双手合掌。
克彦毫无表情的脸,在灵安室萤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
没有人开口说话。孩提时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盘旋。树木的喃喃絮语,昆虫的振翅拍飞,阿婆的怒吼,全像闪光一样在瞬间闪过。
「各位辛苦了。」
和院长谈话的大西回到灵安室。
「都告别过了吗?」
强做镇定的大西,浮肿着双眼。
「好像还活着,实在感受不到她已经离开人世。」望着常老太太的脸,玛莉亚叹息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死,都不是这么容易就叫人接受。即使是八十八岁高寿往生,也还是会留给活着的人无限遗憾。只是,这么不可爱的姐姐,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想念她,倒是很让我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