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我把这件事说给玛莉亚听。她听完只是轻轻颔首。
「克彦从小就被大人们给宠坏,姑姑才会对他特别严格。但他无法体会这一点,只觉得她是讨厌又恐怖的姑姑。他也经常对我说她的坏话。对于我与她亲近,他总是抱怨个没完。」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这么讨厌阿婆。」
「很讽刺吧!我和奈奈却很喜欢姑姑以及这片森林。」
玛莉亚环顾四周围的林树。仿佛是看着自己亲手培育的庭园,眼神非常柔和。
然而对克彦来说,阿婆和这片森林却是他极力意欲消灭的过去。阿婆若不在人世,森林也消失了,这里就成了解脱束缚的所在。不论是夺回奈奈亲权的手段,还是像这次硬是将重型机器开进来砍伐树木,克彦简直就像被什么附了身,开始展开攻击。
玛莉亚沿着拉起的绳索,边走边察看巢箱的状况。
这些树也会受到砍伐吗?
和这沉重的心情完全两样,飒爽的林间凉风摇晃枝头树叶,也撩拨着玛莉亚的长发。
〆
我很想对玛莉亚说,我和她及奈奈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但我说不出口。
我向玛莉亚提出一直搁在我心里的疑问。
「前阵子闹出弃置骨灰坛的事时,你曾来过森林吗?」
「咦?」
「虽然躲着不让我发现,但离去后,地上却留下你靴子的足印。」
「我常到这里来,地上留有我的足印,也不足为怪吧!」
「附近都在传说,弥代老太太和善郎老先生的骨头就埋在这森林里。你有从阿婆那里听过什么吗?」
森林里散落着人骨——是不是听到这样的消息,玛莉亚才会到森林里来调查?说不定这件事和阿婆的秘密有什么关系,我是这么猜想。
「你是指什么?」玛莉亚口气阴郁地回道。
和平日头脑犀利、擅于表达意见的玛莉亚判若两人。
我也开始感到有些不安。如此强逼,是否有些强人所难呢?玛莉亚若顶回来,我可以反驳回去,可是……讨厌的沉默持续着。
「喂,这些绳子是做什么的?」
奈奈的声音打破沉闷的空气。
刚放学的奈奈,大概以为这是新的游戏道具,开心地用手抓着绳子上下弹着。
但在听完玛莉亚的说明后,奈奈的小脸蛋突然绷紧。
「不会吧!」
奈奈两眼直盯着圈起绳索的彼岸。
突然,奈奈沿着绳索方向跑去,玛莉亚和我见状也紧追其后。
奈奈在一株骨干嶙峋的老树前停住脚步,大口喘气。那是一株老樟树,我和奈奈都叫它「骆驼」。它弯曲的枝干上,长了颗巨大的树瘤,从某个角度看很像骆驼。
奈奈回头看着我们。
「还好,它还在。」
和当作界限的绳索还有一段距离。
「是啊。」玛莉亚静静地回答。
「太好了。」
奈奈终于露出笑容。但接下来打断这愉快气氛的是玛莉亚,二话不说拉起奈奈的手腕。
「走,我们回家!」
母女俩离去后,留下我独自一人。四周围的空气倏地沉厚起来。
〆
三天后,玛莉亚带着放暑假的奈奈一同前往长野。
随着神山流酩酒共同研究计划逐渐步上正轨,玛莉亚身边也有了重大的变化。
银座登山俱乐部的有志之士和当地机关,决定盖一栋「神山宗佑纪念馆」。明年开始,跟神山流酩酒有关的协力组织也会成立。
为此,志津打算今年年底转让银座的酒店Acel给后进去经营,搬到长野长住。酿酒场兴建完工后,老酒保长仓将以贩卖部和餐厅员工的身分随同前往。
玛莉亚身兼酿酒计划的研究员和神山纪念馆的负责人,必须筹划各项的准备工作,为此,经常往来于长野与东京之间。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联络。」
丢下这句话,玛莉亚带着奈奈匆忙前往长野。
我这边也突然接到一件工作,调查外遇案件。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项委托,但老是窝在森林里也叫人难受,只好答应接下。
我像是逃避现实似的,连天连夜监视在演艺界担任制作人的丈夫,也从关系者那里打听消息。经过绵密的调查,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报告委托人她丈夫是清白的之后,她除了给我原定的报酬,还多给了谢礼。我拿这笔钱到好久没去的新宿酒店喝酒。
隔天早上九点,我在大型机械发出的嘈杂声中睁开眼睛。
我慌张地赶赴现场。只见森林里的大树一棵棵应声倒下,包括孩提时代刻着我和贯二、大仓身高的榉木在内。
我为自己的宿醉感到懊恼与悔恨。
接下来,轮到灌木丛整片被铲平。大型挖土机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