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后方的围墙和铁丝网,在重型机器的拆毁下惨不忍睹。机器犹如怪兽般大口大口吞噬森林,而我却只能默默看着眼前的光景。
大仓在森林一隅拉上绳索是十天前的事。
「改天会再来重新测量,这里已经不属于你的管理范围。」
事务性的通知。
「什么意思?」
「这个区域是属于正克先生的名下。」
正克是正彦的父亲,阿婆的同父异母弟。
「怎么会突然……」
原以为三千坪的森林全属于阿婆一个人的……一时之间,我思绪混乱。
大仓拒绝说明。
「这是土地所有人的意思。」
「打算做什么用呢?」
「总之先整地再说吧!」
单方面的说词。
森林西南边约五百坪的土地已经变更名目,成了建设大楼的预定地。里头不乏树龄两百年以上的苍苍老树。从战前延续到战后,历经岁月洗涤的大树,瞬怱间倾斜倒塌。
我简直难以置信。
工事区域约占森林的六分之一大,但它所造成的伤害将波及整个森林,更有可能导致整个森林的毁灭。躺在病床上的阿婆要是有个万一,或目前纠葛不清的继承问题往不利的方向发展,那森林在一夕之间就会化为乌有!
自从和贯二打过架以后,大仓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这是最叫人感到不安的部分。他虽然不至于开除我这个管理员,但大仓刻意对我采取雇主和员工的态度对话。
大仓的父亲和川上家渊源甚深.即将继承父亲房地产公司的大仓,对森林的感情很复杂。或许现在的他已经不受乡愁左右,纯粹站在生意人的立场思考问题。
大仓回去后,我立刻将事情转告给玛莉亚。对玛莉亚来说,这显然是个很大的冲击。
玛莉亚随即赶到森林里,看着大仓围起的绳索。
「糟透了!」
眉间深锁,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知道这块区域是属于正克先生的名下吗?」
「精确的范围,我现在才知道。从前我听姑姑提过,她曾经拿部分的土地做担保,向本家借钱。不过那只是个形式,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
「正克先生想盖大楼吗?」
「不,公公已经没有实权了。过去出手太过大方,到头来欠了一身债,只能不断变卖土地。现在,全权掌握在克彦手中。」
「听大仓的说法,法律上好像没有问题。」
「善郎爷爷对担保一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来正克先生相当仇视阿婆。」
「可不是。善郎爷爷疼爱姑姑的母亲远胜过正妻,也难怪会引来公公对姑姑的嫉妒。」
「常阿婆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叫弥代,是个处事谨慎:心地善良的人。终战前一年离开人世。她去世后,姑姑的生活很难熬,听说战后的日子连三餐都成问题。不过,当时本家在财务上已经陷于困境,因此,考虑到家族的面子,才以土地做担保。」
东京奥运时,东京进行大改造,这附近一带也受到环状七号线工程的影响。之后,日本的经济高度起飞,一艘田地、原野、杂树林等都陆续兴建住宅,新兴的住宅、公寓、大楼也相继出现。
大地主善郎先生在从天而降的奥运机会里也受到景气翻弄,在那剧变的时代里,早就忘了宝贝女儿将土地押给他做担保的事而咽下最后一口气。
「就算是这样,对方的手法也太强硬了点。」
看着眼前被破坏的围墙和铁丝网,我不禁怒从中生。
「克彦对这块土地倒是相当执著。」
玛莉亚也强捺住心中的愤怒。
「执著?」
「我公公不是将土地纷纷变卖掉吗?目睹这样的过程,人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吧!」
「那跟你不是正好相反吗?」
「是啊,所以才会经常起争执。起初他也还会自制。只是我们对孩子的的生活形态实在相差太远了——应该说,我们的价值观根本就不一样。」
为什么还要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呢?话到舌间,我又吞了回去。
「可是,对川上家来说,应该还留有一些土地或大楼吧!」
「我觉得应该是不少。」
「那为什么现在要……」
「大概是复仇吧!」
「向谁?」
「公公、爷爷、姑姑,甚至包括我。他想将对我们的不满,全部发泄在这片森林上。克彦或许是想要消灭这块森林。」
听到玛莉亚这番话,我不禁想起孩提时的一段往事。
国中生的克彦对我们丢掷石头,结果,石头打破睡莲水缸。当时,阿婆对着我们这群坏小孩大声怒骂,包括侄子克彦也受到她的责骂。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