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虽然自觉说得过火,但却停不下来。
关先生沉默不语,他抿着嘴,一脸哀戚地看着外面。大楼里住的尽是毫不关切这类议题的人们。
突然,传来响亮的犬吠声,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Ken——」
蓝子冲到阳台上,我和关先生也紧跟其后。
蓝子房间里的落地窗好像开着。Ken一边狂吠,一边往中庭疾奔而去,那身手一点也不像是只老狗。
有那么一瞬间,花丛底下闪过果子狸的尾巴。
Ken迅速穿梭过杜鹃花丛,打落一地的紫阳花瓣,拼命追赶 「Ken,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篮子的喝止声,Ken直线往中庭里跑。果子狸出现在水泥墙上,Ken恫吓似的吠声叫得格外响亮。就在那时候,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出,Ken不再出声。
「Ken——」
蓝子跑了过去,Ken无力地呻吟着。
似乎是想要跳上围墙而给摔下来了,Ken倒在蓝子的脚旁。
辟先生单膝着地,跪在老狗旁边,替它察看。虽然不是兽医,但到底是医生,多少有些相通,关先生展现出职业医师的专业,继续诊察。
蓝子则忙着为听到喧闹声而跑到阳台上的邻居们解释原委——替Ken追赶野猫追得太过火吵到大家而赔罪。
〆
「前脚骨折,头部好像也受到撞击。」
关先生诊察过后,打电话给兽医朋友。
「对方答应现在帮我们看诊。」
我们立刻坐着关先生驾驶的Vovol赶到动物医院。
「是不是笨到连自己几岁都忘了呀?」
蓝子一脸担心地抚摸Ken的背部。老狗气喘吁吁,偶尔呜呜低鸣几声。
「那是本能。全力追赶入侵者,他可是只尽忠职守的好狗呢!」我率直地说着。
「可是果子狸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吧!」蓝子喃喃自语。
一直默默驾驶的关先生,静静地说:
「只要有东西喂它,果子狸还会再回来的。它们很强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可以觅食的地方。不过,也因为它们,片平小姐的爱犬才会受伤。我觉得很抱歉。说到底,它们算是入侵者。但它们又不可能像猫那样。在东京人口密度这么高的都市里,可以想见它们随时有可能引发事故……」关先生沉默半晌后,又接着说:「中里先生说的对,绝不能轻易喂食。可是,今后我还是会继续喂它们。我不能弃它们而不管。你们要听我的原因吗?」
车子行驶在井之头道路上。关先生提起数年前的往事。
「搬到这里以前,我住在仙川一栋和现在同样的大楼里,我和妻子还有两个小孩住在一起。我们养了果子狸。通常宠物都能与主人的心意相通呢!儿子非常喜欢小动物,从小就饲养仓鼠、兔子等等,果子狸是他们念中学时我贾给他们的。结果,二〇〇三年不是发生SARS吗?」
「严重呼吸道症候群。」
「当时不是发表说,果子狸是SARS病毒的带原者,传染给人类的可能性极高?一下子,附近邻居们都拿白眼看我们,儿子在学校也受到欺负。很惨哪!我走访了好几家动物园,他们全都拒收。妻子和儿子也劝我将他们带到深山里野放掉。可是被丢弃的果子狸多么多啊!结果,我做了最后的决定。」关先生吸了口气,说:「我用自己的手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深深长叹。
「我从兽医那拿到药与针筒,由我亲手注射。自己养的动物突然成了世间公敌,失去生存的场所,连饲主也不愿照顾它们,哪里都不能去……要我把他们丢弃在深山里,那是不负责任的作法,我办不到。我认真地思考自己的责任问题。最后,我决定让它们安乐死。」
抵达三鹰的动物医院之前,关先生说着。
结束果子狸的生命后,整个家庭也开始出现微妙的裂痕。身为医师所做的这个决断,对于丈夫或父亲这角色而言,或许行动过于偏激吧!也许是忙于工作而忽略了与家人的沟通……因素很多,却不知道决定性的理由为何,总之那年年尾,妻子提出离婚。
原以为再完美不过的人生规划,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崩解。这对关先生的精神打击相当大。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无法工作。
「去年,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新医院工作,也搬进现在的大楼。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果子狸时,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是幽灵呢!身为一名医生,看过太多生生死死,也有因自己能力不足而无法挽回性命的时候……不过,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自己这双手去剥夺健康的生命。就算对方是动物,那也是家里的成员,情同家人啊!」
车子终于抵达动物医院。关先生又回复医师本色。
他简洁扼要地将状况告诉兽医,并在一旁看着Ken的治疗过程。
Ken虽没有致命的危险,不过兽医判断必须住院三天。
我们默默踏上归途。途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夜空里,接近满月的丰腴月亮清灿皓皓,看着那月光,我思考着果子狸的事。
关先生的心情我能体会,可是,经历过人们对阿婆森林所提出的抗议行动,我心中猜想,只怕果子狸如今也很难生存下去。好端端栖息在森林里的青蛙、蠕蝠尚且受到人们的排斥,更何况是果子狸呢!
「啊,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