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 莲花水缸

  为迎接春天到来,森林里充满了蓬勃生气,榉木换上新绿,银杏也陆续抽芽。

  我的树屋,是架在森林中高约三层楼像鸟巢一样的窝。住在这里,对大自然的颜色、气息,或是季节的移转,都会变得极其敏感。

  不仅如此,晴天、阴天、刮风天、下雨天;清晨、中午、黄昏、夜晚,它们在森林都拥有各自不同的风情与味道,可以说,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当中,或许是为了一阵风吹拂而过,也可能是出现了野猫或从冬眠中苏醒的蛇,或是刚孵化诞生的野鸟……

  奈奈也是森林里的一员,但至今已经四天不见她的踪影。由于我的多事,显然惹来她的厌弃。

  小学时,我也常跑到森林里来玩,抓昆虫、偷采柿子、捡栗子,总是惹得阿婆火冒三丈。

  可是,对阿婆来说,少了我们这群坏小孩,说不定她的日子更显得寂寞呢!自从奈奈不再上我这里玩之后,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蝌蚪长出脚了哟——」

  上星期,奈奈对着躲在树屋里的我这么喊话。

  那时候是为了振奋毫无元气的我,她才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吧!因为当时我探头朝睡莲水缸里一瞧,虽然看到成群的蝌蚪扭来扭去游着,就是没有一只长出脚来。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水缸里又多出许多新卵。大概是昨晚蟾蜍又来下蛋了。透明的管子里,是一粒粒的黑子,卵囊的四周,有无数蝌蚪在游着;大肚鱼也委屈地游在其中。

  记得小学的时候,在差不多这里的位置,也放了一个睡莲的水缸。那不同于现在园艺用的水缸,而是拿火盆充当的。里头有大肚鱼,也有蝌蚪;到了夏天,蜻蜒的幼虫也会来凑一脚。

  〆

  发生那件事的当时,火盆里也有无数的蝌蚪在游着……

  当时在阿婆森林里,除了我们这群小男生之外,还有几位女生也经常跑来。那就是我们的班长可南子和她的同伴。她们到森林里大都是为了摘花或采野莓。阿婆好像也从未对她们发脾气。

  可南子有一张可爱的脸蛋,成绩又好,在学校很耀眼。不过对我们来说,她只是个拘泥规则、不知变通的好学生罢了。

  有天,大家玩着生存竞争的游戏。

  我将自己偶然发现的蟾蜍装进塑胶袋里,准备用来吓唬人。蟾蜍别名又叫蛤蟆或疣蛙,就连我们这群坏小孩都讨厌它。大家都相信,如果不小心摸到它,身体就会长疣,所以突然把它丢在谁面前时,那人大概都会发出悲惨的哀号。

  我拿着装有蟾蜍的塑胶袋,闲晃到睡莲水缸旁边,正好遇上可南子一个人在附近采棣堂花。

  我抓起蟾蜍的脚,走近她身旁。

  「你看,疣蛙哟——」

  我将蟾蜍往她脚上一丢,可南子发出一声哀呼。

  听到声音赶来的贯二,也在一旁起哄,嘲笑可南子。可南子气得一脸通红。贯二加油添火地说道:

  「可南子的朋友是疣蛙啊。因为小时候摸过疣蛙,所以长了一颗疣。」

  在可南子的手臂上,的确有颗小小的疣。

  平时老被纠正行为的男生,虽然常对可南子冷嘲热讽,但可南子从来就不以为意。然而此时可南子的表情却与以往不同。可能被我丢的蟾蜍给吓到了吧,一副哭丧的脸。

  「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应声回头。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孩,手里捏着石头,站着。

  「那家伙是国中生。他喜欢可南子,我知道。」贯二说着。

  可南子用力推了我一把后,迅速跑开。

  国中生则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我们只能退到火盆后头。贯二脸朝旁边一撇,暗示我赶快开溜。

  就在我正准备逃开的时候,国中生的石头已经飞射过来。朝我丢来的石块,不偏不倚锵啷一声击在火盆上。

  那之后的影像仿佛慢动作般转动着。水从打破的火盆子里流泄而出,无数的蝌蚪在泥地上蠕动,在那一颗颗的黑色粒子间,还有几只黄色的大肚鱼活蹦乱跳。

  看傻眼的我们,只是杵在原地,什么事也做不了。这时候,阿婆出现了。

  「瞧你们干的好事!」如雷贯耳的怒骂声。

  我们的全身动弹不得。

  「你们这些小鬼!怎么连阿克你也有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婆看看我们,又看看国中生。

  叫阿克的国中生,将手中另一颗石头往地上一丢,狠狠地瞪着我们。

  「这些家伙欺负——」

  说到这里,话就哽住了。

  「你们都有责任。如果没有好好料理善后,我可是会到学校找你们老师。阿克,怎么连你也做出这种事来呢?」

  看到阿婆生气,国中生扬脚踢飞地上的石头,掉头就跑。

  我们用旧的铁制脸盆装水,将洒了一地的睡莲、蝌蚪和大肚鱼,重新放进去,而后才离开森林。

  一直到毕业,可南子都不曾再和我说话。

  〆

  一想到当时可南子的脸,我就感到胸口一阵抽痛。小孩子的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我替刚产下的蟾蜍卵囊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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