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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吹风好一阵子后,我睁眼挺直身子。
——一个人始终犹豫不决也无济于事,找老爸商量一下吧。
佐佐木开车送我过去,在会面时间仅剩三十分钟时抵达医院。父亲住在简洁朴素的单人病房里,只有上半身坐起来打点滴。他的伤口正一天天恢复,如今手臂上骇人的绷带已经拆除,只剩下以胶带贴起的纱布。
我站在病房门口,见到老爸正与当地的护士谈笑风生,安心地吐了口气。果然,就算是分隔两地生活的家人,还是宁愿看到他脸上带着笑容。
老爸发现到我出现后,就叫我过去。我朝走出病房的护士轻轻点头致意后,走至老爸的病床前。见到我在奇妙的时间点出现,老爸有些开心地问:
「……怎么啦?这么晚还过来。」
一瞬间,我像是被人用榔头打了一下般受到强烈的打击。
因为老爸的表情跟剐才与护士说话时不一样,整个人看来真的很放松,还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贤斗?」
我这个笨蛋。——明明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该明白的。
我来探望他时,从没待超过一个小时。因为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我脑袋一片混乱,跟老爸之间也没有共通的话题,相处起来很尴尬,加上我一直以为,既然老爸为了工作一个人来国外长期出差,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也没关系吧,所以就留在舒适的阿勋家公寓里,悠哉地佯装自己在思考未来……老爸却说没有关系,一天来探望他一次,让他安心就够了。
但是,看到他刚才的表情后,我明白了。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其实他希望我多陪在他的身边吧。毕竟在国外受了伤,又一个人住院。
「……老爸,对不起,重要的时候我都不在。」
后悔的浪潮向我袭来,我心情沉重地开口。
「?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我无法好好说明,况且也很难为情,所以说不出口。看我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老爸苦笑地说:
「贤斗,一开始你都不太愿意敞开心胸跟爸爸说话吧。」
「……嗯。」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可是,没关系,大家都是这样。即便是家人,也不可能分开生活后,还能马上对彼此开诚布公。再加上爸爸也总是无法待在你和麻奈身边。分开生活——不,就算是住在一起,彼此之间还是会出现嫌隙,有时候甚至会互相憎恨。」
「……」
「可是,生活当中有许多起起伏伏,彼此总要互相磨合。虽然又会再一次出现鸿沟,但只要曾有过两心相接的一瞬间,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我默不作声地低垂下头,觉得喉咙哽住般地疼痛。
「而且不仅是你,爸爸也不对…….果然是顾虑太多了吧。明明平常都是我不在,却只有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希望儿子能在我身边。」
一种不可思议的沉默流窜在我与老爸之间。是种不须勉强以言语填补或加以修饰的沉默。
过了半晌之后,我看着老爸咕哝说道:
「用不着顾虑我啦。」
「你不也一样吗?」
我们两人互相对望,笑了起来。很久没和老爸这么接近了,大概只有小时候有过吧。
笑了一阵之后,老爸边叫我坐在椅子上边问: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啊,我差点都忘了正事。虽然现在心情很愉快,觉得就算忘了也没关系,但还是不行吧。
我坐在老爸椅子上,开口问: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老爸选择现在这工作的时候,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还是迟疑了很久?」
老爸听完我的问题后,抬头看向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点滴,低喃着「点滴没了呢。」于是按下护士铃。接着才和先前一样,躺在立起靠背的病床上。
「决定工作的时候吗……我犹豫了很久喔。在爸爸那个年代,对工作的认知还是一旦决定了就要做终生。我总是在想,这样子真的好吗?最后干脆不管了,觉得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总之就是先做做看。」
也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心情吧,老爸掺杂着苦笑说道。当然,我是第一次听到老爸说这些事。
「你已经有些想法了吗?你今年春天就要高三了呢,不想才奇怪吧。」
依我的情况,若还待在日本,我恐怕到了高三还不会考虑这件事吧……
「嗯,多少有在想。但是却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选择那个是正确的。我的个性又是三分钟热度,现在的决心也不一定能持续到明天以后。」
「是吗……真是困难呢。」
「嗯……」
在我低喃的同时,另一名丰腴护士敷衍地敲了敲门,走进病房里。她看向我,用手指敲敲手表,以西班牙语向老爸说了几句话。
于是老爸向她做出道歉的动作后,过意不去地朝我说:
「会面时间结束了,不好意思啊。」
我慌忙起身。
「没关系啦,你明天就出院了吧?等你出院,我们就能在家里尽情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