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芙洛希妮试着用手指轻抚眼睛下方的疤痕。就在她十四岁那一年,这一道道蜈蚣状的,手术疤痕刻上她的全身,欧芙洛希妮从众人称赞的美丽少女变成人们口中的怪物,这些疤痕就是转捩点。
令人有些讶异的是,自己的样子跟沉睡之前相比确实邋遢了不少。
一向绑得整整齐齐的金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首饰和发饰也全都不翼而飞。自己最中意的洋装上有好几处的折边已经脱线,丝质蝉翼纱的布料也褪色到像是廉价的苯胺染料,高价的爱尔兰针织蕾丝被虫子啃得像是蜘蛛网,就连裤袜和鞋子都不见了。
「好像刚从火场里逃出来。」
「好破烂的模样。」
艾玛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她一向这么口没遮拦。
「肚子状况怎么样?」
「缝线好像被割断了,是谁这么过分呢?」
这可是父亲——当然是温柔的第六位——仔细帮自己缝好的。
「里头怎么了?」
「里头?这么说来……没有了。」
「让我看看。」
欧芙洛希妮以翻找衣服口袋的动作把手伸进胸前的裂缝里,艾玛在一旁加以制止她时伸出自己的双手。
艾玛用力拉开躯体上的裂缝,探头往胸腔内看去,肋骨被拉得嘎吱作响。
「呀!不、不行,会坏掉。」
「会痛吗?」
「不会,可是……好害羞。」
「真对不起。很快就结束了,请忍耐一下。」
语毕的侍女很快地抽出双手并往后退开,表情看来相当失望。
「好像不见了。」
「是吧?真是的,太粗鲁了。」
「非常抱歉。」
严肃地道歉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一句:
「……不过原来大小姐的内侧长成那个样子,真是大饱眼福。」
「笨、笨蛋!」
欧芙洛希妮的脸变得像是烧红的木炭,害羞地低下头来。
以前只有父亲大人看过……
然而艾玛还是一脸平淡。她用手指支着额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下麻烦了。没有那个东西,大小姐的身体没办法维持下去。」
「会死掉吗?」
「当然不会,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这种事请你用比较隐晦的说法。」
「不过这是事实。」
「话是没错……可是我一直当自己是活着的。」
虽然早已习惯别人称呼自己为怪物或恶魔,但是被称为尸体,依旧令人难以忍受。年幼的侍女轻叹一口气:
「那就当作您还活着,应该说,您和普通人类一样活动。」
嗯、嗯。欧芙洛希妮满足地用力点头。
「失去那个东西,我想会对您的活动造成障碍。」
「会怎么样呢?」
「这个嘛,或许会变成一堆沙子,或者是腐烂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也有可能会有野猫野狗跑过来把无法动弹的大小姐吃个干净。」
「不要,我不要那样!」
「能够成为延续其他生物生命的粮食,这不是很棒的自然循环吗?」
「可是我不要丨
「我想也是。」
不理会快要哭出来的主人,艾玛·V冷淡地点点头。
「总之,眼前的第一要务是把东西拿回来。」
「是、是啊。虽然不知道是谁偷走的,但是只要去找……」
「不用花那么多工夫。」
「为什么?」
「因为我看过小偷的模样。」
「……啊?」
若无其事地说出冲击性的答案后,艾玛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欧芙洛希妮,踏着如同瑞士钟表一般准确的步伐在狭窄的室内移动,最后站上一座木制台座。
台座看起来像是用来放置美术品或标本之类的摆饰,上头的金漆已剥落不少,虽然早已失去原有的威风,不过还是可以看见上头美丽的叶状雕纹。
「我就待在这里。」
艾玛所站的位置在被欧芙洛希妮当成临时睡床的棺材正前方,由于中间隔着太多杂物,要清楚看到对面的状况并不容易。
「如您所知,我也和大小姐一样,从那时候开始就停止一切自律活动,以静物状态度过漫长的时间。我只有在大小姐的身体出现异常时才会醒来,可以说我就像是个防盗用的警铃。」
所以艾玛才会先一步醒来。
「那……你当时把小偷捉起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