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不知道。
可鸨子却知道鬼虫的番号,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带着近卫兵菊丸。
这么一名少女,如果不是皇女的话又会是什么人呢?尽管九曜投去了怀疑的目光,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这么问他,说实话,他也根本没法答出来。
※
然后,日子又一天天过去。
九曜在听到鸨子的回答的那一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一次,踏入自己曾经以为已经再也不会到访的那个地方。
他像往常那样为了记绘地图而走在街道间,然后在某一个时刻转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从这里算起最近的一点,是位于河流南边的一座桥。
九曜徜徉在存储于主脑中的记忆信息里,走在河流的岸边。
“……城下镇,啊。”
九曜暗吟道。九曜对东京的城镇了解得并不详细,不过也有不少次被“同事”带出来的经历。他想道:比起那时来真是静下去了不少。
九曜穿过隔离城镇与废墟区的铁栅,毫不迷惘地向着几欲崩毁的废墟群踏出了脚步。
摇摇欲坠的大楼塞住了左右两方的视野,大道尽头的大厦也仿佛墓标般露出了模模糊糊的身影。从云间露出的白昼太阳,向着这座不成原形的城镇投下了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的光芒。
小河静流伴着飞鸟鸣啭随风而至。此时若是声响只有这些的话倒是个安详的午后,可远方传来的工程机械的声音与面目全非的都市的形容把这安详绝妙地弄了个稀巴烂。
即使如此,相对来说仍是十分安静。跟过去的街景比都不用比。
九曜一边远眺着在半道上塌了下去的单轨列车轨道,一边不断地向前走着。
然后,他找到了一座架在滨海街道上的桥。那座桥描绘出了一道平缓的弧线。这个区域位于东京湾附近,吹拂着温湿的海风,河宽也变得相当大。
准确来说,九曜的目的地是这里的地下。
九曜发现了快要塌下来的地下路口,抬步走了过去。他一走下台阶,漆黑一片的地下便传来了浓密的铁锈臭味。
帝都地铁似乎仍然还没有回复运作。这也当然。或许中央区内已经在运营了,但是就算这样,这种末梢地带的整备完成也要过上相当一段时间吧。
九曜把视觉转为夜视模式,忽然朝着墙看了一眼,只见墙上张贴着即将上映的电影的海报。内容似乎是描写了因为身份不同而无法结合的男女苦恋故事,但这广告也饱经风化,变得破旧不堪。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偶然,首映日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就要脱开墙面的海报一角发出干瘪的声音摇动了起来。
此刻,九曜的刀已经出鞘。
在这里。
失控了的机械兵在这里。尽管恐怕多数被中央剿灭了,但是勉强地幸存了下来的他们仍然继续着“作战”,潜伏在都市的黑暗——如今人类仍然无力顾及的地下空间之中。
黑影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了出来。那疯狂的眼睛发出的光芒,被九曜正面接了下来。
军刀的白刃一晃,描绘着半圆形的轨迹疾驰而出。
翻飞在黑暗中的刀身从右侧划入机械兵的身体,用最小的动作扯开了他的躯干。斩断了第一个目标的斩击丝毫没有偏移轨道,继续划过低空,接着实打实地捕捉到了第二个目标的身影。刃尖贯穿了目标的脖颈时,九曜的红眼又继续瞄准了其他反应。
他穿过无人的废弃月台,跳到了没有列车的轨道上疾奔而去。身前背后皆是无数的身影。九曜毫不胆寒地重新握住军刀,吐出了细细一口气。
“——就让小生过去吧。”
仿佛水从倾斜的杯中流出一般,地下那停滞了的空气一口气流动了起来。几欲腐坏的人工血液四散飞开,染污了地板和墙壁。无数的脚步声在无光的黑暗中接踵而至。数不清的斩击不断在四面八方随心所欲地划出细小的声音。而其中独显犀利的一击绝不会放过目标。
比起地下的黑暗还要更加黑的,少年的外套四纵纷飞。无数的声响在底下的隧道中响作一声,拖得既细且长,犹如亡灵鸣啼一般。
战斗之中,九曜有一种似是安宁的奇妙感触。那是“这样就好”的感触。那是仿佛许久以前开始就身处死线之边的舒适感觉。那是无需对自己抱有一丝疑问的瞬间。当然,九曜也并非对此毫不自知。
九曜是战斗兵器。身为兵器,便会被设定有被称为“主要概念”的存在意义,脱离其范围的个体的电子脑会发生异常。
叶叶是个很重要的人。九曜发自真心地想要与她同在。他对战后的城镇也充满兴趣。但是最能让他毫不迷茫的时候还是——
九曜斩杀了仍有反应的最后一机,在虚空中提刀一挥,然后静静地收刀入鞘。他转身面向自己一路跑过的铁轨,然后敬了一礼。
——或许。
自己也正在,一步步走上跟他们一样的路。
九曜的目的地在前方。
在数条铁轨的汇合点,这个平常绝对不会有人到访的地点的地面上,有一个足够一人进入的舱门。九曜在那里蹲了下来,无言地握住了舱门的门阀。
门阀发出刺耳的带锈声音转动了起来。舱门开启后,更浓一分的黑暗便张开了它的大口。
冰冷的空气流了出来。九曜跳了下去,毫不犹豫地在狭小的通道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