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海人
手的触感。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以非常强劲的力道。
从握住的部位传来些许温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触感极为温柔。
不能放开这只手。
我的本能下了如此判断,挤出最后的力气反握回去。
这是谁的手?是谁握着我的手……
我勉强集中即将消失的意识,传达到脸部的运动神经元。
然后,眼睑慢慢向上掀开,渐渐睁开眼睛。
……结果。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棉被图案。
接着我所看到的,是自己那一成不变的房间。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
远处传来鸟鸣。
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伸直了手臂,以难看的睡相抓着棉被。
我想移动我的手,指尖却发麻了。真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我以发麻的手,按住昏昏沉沉的脑袋。
慢吞吞地起身,转头环视一下四周,就看到放在榻榻米上的眼镜与8mm摄影机。
总之先抓起眼镜,戴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到视野变得清晰后,我试着慢慢思考。
我记得昨天为了测试高感光度底片……晚上我去了水坝顺便找外景……去了水坝以后……然后呢……?
想不起来。越是试着回想,思考就越是模糊。
我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
「阿海?再不起床会迟到喔?」
门外传来姊姊七海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啊——……嗯。」
心里满怀着纳闷,暧昧地回答房门外的姊姊。
看看时钟,的确比平常起床时间晚了点。
不过,也还不到上学会迟到的时间。
好吧,虽然有那么一点误差。
我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与姊姊两个人坐在餐桌旁。
这也是与平常并无两样的早晨景象。
一边吃着鱼乾、烫青菜、味噌汤这些姊姊做得有些古风的早餐,我还没能从刚起床时感受到的奇妙感受中恢复过来。
机械性地将碗里的自饭送进口中,却像在嚼蜡一样,几乎吃不出味道。就像被狐狸捉弄了一样莫名其妙。
「阿海,我跟你说喔。」
当我有意无意地反覆握紧手掌又张开时,听见姊姊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姊姊正将味噌汤盛进碗里,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公司问姊姊愿不愿意去海外出差。」
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向姊姊问:
「海外是指外国吗?」
「是呀。不过,也只是去三个月而已啦。」
姊姊自从四年前搬来长野以来,就在松本的NP0(非营利组织)事务局任职。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提到去海外出差的事。
「哦——……去哪里?」
「玻利维亚。听说那里人手不足。公司希望我明天就出发。……阿海,姊姊可以去吗?」
姊姊有些顾虑地看着我。于是我明白到,这次情况一定很重大。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玻利维亚应该是在南美……一个不是很富庶的国家。姊姊虽然个性文静,其实非常可靠,由身为弟弟的我来讲可能不太准,但我觉得她是个相当温柔的人。我感觉到,这份温柔,姊姊的这份必意,现在正朝向玻利维亚的人们。
「你很想去吧?可以呀,那你就去吧。我自己可以弄饭。况且暑假也快到了。」
我轻松地回答,推了姊姊一把。
「谢谢你,阿海……不过,不可以因为一个人生活,就玩得太疯喔。」
「知道啦。」
姊姊露出稍微放心的表情,将我的便当放在桌上。
自从去年春天奶奶过世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多。
对于早早失去双亲的我们而言,彼此就是唯一的血亲。而姊姊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不过,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我也有想过,现在自己应该做的,就是让姊姊放下身兼母职的重担。
吃完早餐后,一如惯例,我与姊姊并排在饭厅的佛宠前双手合十。仰望着爸妈与爷爷奶奶的遗照,也祈祷姊姊旅途平安。
如果还能顺便治好姊姊爱操心的个性就好了。
锁门的时候,姊姊从小仓库推来了通勤用的摩托车。
「我回来的时候会去买点东西,不过七点之前就会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