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拉着祥走出学生公寓。
不知是不是临近中午,广场的人很多。这些学生应该都想着午餐去校外吃吧,走出医学部的区域,来到第一区以后,人数变得更多了。他们走上了和礼拜堂相连接的大学中心连廊『库雷亚』。
来到正门,发现门边停着几辆红色的巴士。据泉所言,这是用于在大学与市区之间往返的学生专用巴士。两个人坐上了巴士,朝市内进发。
泉将身子探出窗外,兴致非常高。
「在~万~里~晴~空~下~温~暖~的~风——」
她又和刚刚见面的那时一样,摇着头唱着变调得离谱的歌。其他的乘客都偷偷笑了起来,不过她本人看上去也挺高兴所以放着不管吧。
窗外是一片工地与农田混合的郊外风景。这个小山丘的对面,便是建筑物的密集区——奥鲁斯市的中心街。
对在现代化的城市中长大的祥来说,这种残留着中世纪氛围的城市非常新鲜。这里参杂着干燥的风,石头与土壤,还有植物的芳香。
「这样一看,真是开始变得完全不明白奥鲁斯市为何被称为『混沌之城』了呢。这不是很祥和么」
祥凑近了泉的脸,在她身旁眺望着窗外的景致,如此低语道。随后泉便通红着脸,没再唱歌。
「刚来到这里不久的人都会这样说哦!对这个国家的国情完全没有兴趣的人也会这样说!但是,我认为这是全世界最多假象的城市呢」
「假象?」
「祥,你不知道么?『要小心假象哦』——这是从前一位非常有名的哲学家的警告呢。就是会扭曲人类的本性的,现实中存在的四种假象」(译注:这里的『假象』,是指idola,也就是使人类产生错误认识的东西的总称。这句话是培根说的,这就是经典的四假象说)
面对侧着脑袋不知所云的祥,泉非常流利地开始解说。
「『种族假象』,就是在本该是混沌的自然中,画蛇添足地创造不必要的『秩序』。这个国家,现在正想要强行改变世界,自然树敌很多。『市场假象』,让人盲信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现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无法跟上国家的剧烈变化。现状就是,大家在没有『理解』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剧场假象』,倒入错误的理论。在别国被指责为错误的政策,在这个国家却被大张旗鼓地推崇。最后一个,就是『洞窟假象』……过度激进的主张与感情。病叶剑花的研究就是这样。太过『能动』的国家,很容易遭到灭顶之灾」
泉看着近在眼前的祥的脸,突然发出了笑声。
「——没什么的!总之就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啦!政权交替以后,人口确实增加了!科技水平和生活水平也在稳步提升!但是这个国家越是茁壮成长,越是会被周边国家视为威胁呢!」
「威胁……」
「果须田裕社还在的时候,这里还是成长与和平共存的呢。这个国家成长的同时,也被他抑制!但是,现在不同了。王不在了以后,野心勃勃的家伙们就横行霸道了呢!典型例子就是——果然病叶剑花博士不是什么好人呢。以一年前的政权交替为契机,来到沃利斯兰进行试验,马上获得了好评。果须田裕社死了以后就再没有人能阻止她!她用破竹之势将其他研究员都打压走了呢!我觉得她树敌很多哦!当然别国也非常在意这号人物呢」
一瞬间,感觉泉的笑容中蒙上了阴影。随后她便眨巴眨巴眼睛,继续看向窗外。
——被选为病叶剑花最初的实验对象的人……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成果的失败作——那个人就是我啊
想起了昨天夜里泉所说的话。
结果在那之后,泉马上就非常愤怒地开始抱怨起完全无关的事情,所以祥也无法确认这句话的真假。
被穿上拘束衣,绑在手术台上的少年,伊翁·安塞美。
纤细的身体被拘束衣剥夺只有,脸和头部被绷带盖住。双马尾的博士,拿着手术刀靠近这种状态的泉——光是想想这种场景,就觉得很不舒服。
事到如今,他才理解了蓉所说的话。
——我啊,一想着如果手术台上的是小槙你的话……一定会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伤而无法保持理智吧。
正如她所说的。
对因为力量与能力,还有『超人』这种存在而感到动摇的自己,涌起愤怒与不甘。
「我……真是笨蛋」
祥表情扭曲地咒骂着。泉不解地看向这边。
「泉」
「啊,是!怎么了么!难不成,是爱的告白?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恨病叶剑花么?」
祥提出了问。
「恨?为什么?」
泉一副不明情况的表情。
「和那样的实验扯上关系……应该也会遇上非常讨厌的事情吧?至少从昨天我看到的情况来说,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把他人当做人类啊」
「嗯~确实有时候会很痛,感觉很不舒服呢。但是,我的心情稍微和『恨』有点不同呢。怎么说呢,『做了件坏事呢~』这样的感觉?」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祥哑口无言。泉苦笑着,挠挠头。
「因为一些小原因被选为实验体……一个月不到就被『免职』了啊。真是的,完全没有反应啊!一丁点儿变化的征兆都没有出现。但是,我到现在都还能收到生活费和学费,甚至还有人照顾我呢,有点白吃白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