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历一百三十年三月二日,罗丹国第二王子斐兹拉尔德谒见罗丹国国王。
你再说一次。
国王与其子。在只有这两人的空间里头,国王的声音重重地回响着。
「我早就料到你八成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目的竟然是这个?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呢,斐兹拉尔德?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下一任国王就是雷米尔德。」
「那么我就再说一次。」
这里是谒见厅。在父王面前垂下头单膝跪地的儿子站起身来。面对未经自身许可便站起来的儿子,国王的脸上浮现了些许不悦。
「您的王位——不是由王兄,而由我来继承吧,父王。」
「你是认真的吗?斐兹拉尔德,让你……」
斐兹拉尔德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父王。
「成为吾国的国君,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父王这个提问相当愚蠢。
「我当然明白。」
正因为明白,才必须透过如此迂回曲折的方式。
将虚假化为真实。
「坐上王位意味着什么,我当然再清楚不过了,父王。对我来说,与其在谁的麾下过着心惊胆跳的日子,以正当的手段争取王位,才是通往安泰人生的道路。既然如此,当然没有不选择它的道理——身为您的儿子,这正是应有的想法吧?」
他淡然地这么补充。
「明明是身上流着完全不同血液的父子……」
尽管是父子,却是丝毫不相关的两个人。王兄和王姐确实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只有斐兹拉尔德是个异端。
「这样的你,却展现出最适合成为国王的能力……实为讽刺啊。」
「血统就这么重要吗?父王。」
「血统是无法动摇的铁证。人民会向王家俯首跪拜,但可不会向不知打哪儿来的人这么做呐,斐兹拉尔德。即便是无能的昏君,人民也不得不对他低头。因为他就是王。那么,又是什么决定了王的存在?是血统。在罗丹,便是起源于第一任国王马尔诺依的马尔诺依家之血。」
「——父王身上流着马尔诺依家之血,但我并没有。」
斐兹拉尔德淡然地开口。
「去憎恨你的母亲吧。憎恨那个既美丽又傲慢的女人。」
「深爱着这样的女人,并将她册封为第一夫人的,不就是父王您吗?不对——这或许也是血统的影响吧。父王和前任国王都被女人给背叛了。女人还真是可怕的生物呢……而悲剧也因此跟着产生。」
「悲剧?看你今天反常的言行举止,跟我没有半点血缘的吾儿啊,你脑袋不正常了吗?」
父王的态度看来相当游刃有余。他因暗杀所受的伤应该尚未完全恢复,精力却相当充沛。在斐兹拉尔德将国王代理权交还至克蕾榭手上之后,不过三天她就被迫卸下代理人的头衔。
现在,克蕾榭非常地安分守己,手上握有的权力也被削弱了。除了身边的亲人是下令暗杀国王的逆贼以外,她在公开行刑场的所作所为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要求无辜的第二王子做出对自己叩首跪拜这种羞辱行为,实在过于傲慢——这类的指责声浪相当强烈。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需要改变的事情。
「我的体内没有流着马尔诺依王家之血,只是个空有其名的王子,所以无法继承王位。而王兄虽然无能,但确确实实流有王家血统。血统更胜于能力——父王,这就是您的意思吗?」
「尽管雷米尔德很平凡,但只要在他身边安置几个可靠的臣子,就算无法让他有一番作为,至少也能好好治理一个国家吧。没必要拥有过于突出的能力。」
斐兹拉尔德理所当然地被归入安置在王兄身边的可靠臣子,而他也理所当然地敬谢不敏。
「那么,既无能又没有流着王家之血的国王,其存在价值又如何呢?倘若是父王,会给予这种人什么样的评价?」
「连评价的价值都没有。你之所以能维持第二王子的地位迄今,就是因为你不符合前者。然而,能力过于突出也是一种问题。多半会因此涌生无法成就的野心,最终招致失败。」
「无法成就的野心?您这句话是在暗指我吗?父王,这您可就误解了……我只是提出正当的要求罢了。关于应该让我继承王位的正当要求。」
「你所谓的正当性在哪里?就当作是给在克斯泰亚战役中立下战绩的你一个奖赏吧。考虑到你不会诉诸武力,我可以姑且听听你的说法。」
「前任国王的妻子,亦即父王的母亲维奈亚王妃生下了三个孩子。一个是父王您;一个是父王的王弟,同时也是我亲生父亲的巴尔洛斯子爵;另一个则是塔拉公主。这三人之中,除了父王以外,其他两位都已辞世。巴尔洛斯子爵在我出生没多久之后便意外身故。塔拉公主则是出生不久后因高烧而夭折。因此,父王继承了王位。而维奈亚王妃是在被立为正妃后,第一个产下国王之子的女性。这点并没有问题。此外,前任国王虽有其他侧室,但和侧室间生下的孩子并不多,而且每个都是女孩——在前任国王驾崩后的一年之内,她们也纷纷因为意外事故而死亡了。」
「很多人都会凭借自己身上流着国王之血这点,提出无穷尽的要求呐。不过,这又如何?」
「维奈亚王妃的第一个孩子似乎流产了,父王——打开大门!」
斐兹拉尔德转过身这么喝道。谒见厅的大门回应他的要求而开敔。在敞开的大门后方,出现了一名身形瘦小的少年。
「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