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立克的回应一如他最理想的预测,斐兹拉尔德便没有必要使出这个下下策。不过,倘若真有需要,他也不会犹豫。
—一切都是为了获胜。若在意敌人的性命和死因,反而导致战败,那罗丹又该怎么办?凡事都有优先顺序,必须优先保护的是罗丹人民。自国人民和他国人民——而且又是敌对之国,何者较为重要,不言自明。斐兹拉尔德心中划出的界线相当明确,倘若罗丹灭亡,就得不偿失了。
「你没有让士兵理解这一点吧?」
「特地告诉他们会有什么好处吗?对于此种手法并不人道,我好歹也有点自觉。不,应该说这是最逼不得已的下下策。无论是经过多少训练的士兵,只要脑袋还正常,就会对杀害妇孺感到愧疚。那跟这点是一样的,因为人多少都有良知。如果可以不让他们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诺斯特丘陵一战是在敌军因传染病而撤退的情况下告终,也能将此视为上天所赐予的机运。是罗丹时来运转、是我军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士兵和人民都只需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即可。无论知情与否,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以前我曾对你说明过和我订下婚约的利益所在吧,莉兹?现在,我已经把你想要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了。你呢?一
「——罗丹王似乎被救回来了。」
现任国王和斐兹拉尔德双双死亡——倘若事态发展至此,对莉兹来说应该是相当理想的状况。这是想要帮助祖国的她求之不得的最好结局。
然而,倘若死的只有斐兹拉尔德,事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死的只有你,那么,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选择你做为未婚夫了。我得让『由你继承王位』的那个未来成真才行。」
「既然父王得救了,那就宁可选择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我,是吗?」
「是的。再说——倘若泄漏情报给我的人目的在于让我弃你于不顾,那么,照着那些连身分都不表明的鼠辈的计划行动,岂不是令人相当不愉快吗?我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决定该如何做。」
「这才是我的未婚妻。」
结果莉兹皱起眉头。
「——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开心呀?」
「你只是在害羞而已吧?」
「这是拉格拉斯托付给我的。竟然要我帮忙转交东西,他倒是挺有胆量呢。」
莉兹叹了口气,缓缓摇摇头,从胸口拿出一张折成小小的纸片。她蹲下来将纸片放在地板上,用指尖弹出去。硬质的劣质纸穿越了铁条隔成的牢房大门缝隙,顺利滑到斐兹拉尔德身边。
斐兹拉尔德随即打开纸片。莉兹为了替他调整光源而移动了烛台,但表情却也跟着一沉。
「斐兹拉尔德,你是不是受伤了?」
而且还是惯用的那只手。
现在,斐兹拉尔德依然用披风盖住伤口。但火光照耀下,黑色布料表面有块不自然的痕迹。随着时间经过,伤口的血水渗透出来。斐兹拉尔德因习惯了黑暗,并未察觉这一点。
「……不碍事,还不至于危及到生命。但不能让拉格拉斯他们知道,别说出去喔。」
斐兹拉尔德从纸面上抬起头来。
「为什么?」
「会造成他们的不安。不管是虚张声势或是在逞强,我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模样,并不会带来任何损害,但要是让他们看见我脆弱的样子,那就不好了。」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莉兹凝视着斐兹拉尔德,藏在双眸深处的情感出现了些微的动摇。
「那么,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一人独处的时候。」
这么回答的瞬间,斐兹拉尔德的脑中浮现了某个场所。那是位于王城里的一个寂寥的小角落。他摇了摇头。
「……别聊这种无趣的话题了,进入正题吧。我现在要写下回复拉格拉斯的内容。帮我将这张纸回传给他们一行人,就是我希望未婚妻大人帮忙的事情。」
「回复?怎么写?」
纸张就在斐兹拉尔德的手上,但他没有书写的工具。
「血液也可以代替墨水。」
斐兹拉尔德正打算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咬出一个小伤口,莉兹迅速地将另一个物品推进牢房里头。是那把有着杰斯塔传统设计的短剑。
「借给你吧。」
「你连这种东西都藏在礼服里头?」
斐兹拉尔德拔出短剑,将刀刃靠近自己的食指。锋利度看起来一如往昔。他以刀刃轻轻划过指腹,再用算不上是伤口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在纸上写字。最后,加上当初和拉格拉斯等人讨论过后决定的数字——用以证明内容确实为自己所写的证据。随后,斐兹拉尔德起身。伴随着铁链的声响,他隔着牢房的铁栅栏站在莉兹面前。他没有将纸折成小片,就这样交给了莉兹。
「拜托你了。这是我的回复,交给拉格拉斯,然后协助我。纸片的内容你想看就看吧。」
斐兹拉尔德将拿着纸张和短剑的右手伸出铁栅栏外头。
接过这两样东西,然后阅读了纸面内容的莉兹,不禁以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回望斐兹拉尔德。拉格拉斯写给他的内容,是关于斐兹拉尔德昨天指示他进行调查的事情。
暗杀国王未遂的犯人的身分背景和下场,以及某几名雷米尔德派贵族的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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