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写它即可。不,就算写下纪录,其中的争取性有时也会令人存疑。」
「……这是什么意思呢?」
「首先,依据记录者不同的想法、立场和主观看法,即便是同一件事情,内容也会产生差异。先前,我国罗丹在和克斯泰亚的战争中获胜了。然而,针对这场战役,你所编写的纪录,和克斯泰亚的文官所编写的纪录,你觉得会完全一致吗?……我想,你应该会站在战胜国人民的立场来编写战史吧,所以不会出现对我的负面批评。不过,克斯泰亚的文官会基于自国战败的结果,而写出同情克斯泰亚的内容。我八成会被写成一个坏人吧,像是没血没泪的侵略者之类的。也因此,一般都期望编纂官能够站在公平客观的立场来书写纪录。」
想摒除个人主观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想法总是会不自觉地浮现。
「您刚才说『首先』……意思是,还有其他原因吗?」
「有。虽然是活在『现在』这个时代的我们也无可奈何的原因就是了。那就是在世代不断交替下,产生的下意识的窜改行为。这样的行为分成两种,一种是记录者出自个人的判断,造成纪录被窜改的结果。」
「家父……也提过类似的事情。」
璐喃喃说道。
「嗯,因为这点也是你的父亲教授我的。接下来,我要举另外一种例子。假设你现在完成了一本完整的罗丹国史纪录,然后寿终正寝。接着,下个世代的人发现了你的国史纪录。假设他在阅读过后写下了手抄本,他就是第二位记录者。在这个时候,记录的内容应该尚未出现什么变动。接下来出现了第三位记录者。此时,假设你编写的国史纪录已经遗失了,他理所当然只能参考第二位记录者所撰写的资料。第三位记录者就这样留下了他的纪录。而第四位记录者——」
斐兹拉尔德没有继续说明下去的必要,因为璐接着开口了:
「随着时代变迁,古代的纪录变得不可考的可能性也愈大。新时代的纪录较能顺利传承下去。在数百年之后,留下来的或许只是经过再三参考而抄写出来的内容。传闻愈是流传至后世,遗失的情报也愈多。」
「就是这样。」
流传至后世的纪录究竟能保有多少正确性?除了前述的两种原因之外,仍有其他会成为阻碍的因素。但斐兹拉尔德并没有说出来。
「打胜的战役可能会变成败仗,或许还会写错我父王的名字,甚至将我写成拥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呢。」
「……您提到的这些是下意识的窜改行为。不过,家父还说过,后世的人也有可能做出刻意窜改纪录的行为,因为纪录是可以让人们随心所欲改写之物。」
不愧是荷洛依斯的女儿,相当敏锐。斐兹拉尔德的嘴角扬起笑意。正如她所说。不过,还是可惜了点。
「没错。尽管后世的人发现这些资料之后,或许也会怀疑内容有遭窜改过的迹象,但要是足以证明这一点的纪录不复存在,怀疑也只是枉然。只会成为相信单方面纪录的人和不相信的人之间的战争。透过论战,仍无法归纳出答案,即便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不证自明的事情也一样——璐,你听好了。留下纪录的编纂官,远比你所想像的来得伟大呢。你也该给自己的父亲一些正面评价,要以他为荣才是啊。」
「国史的……编纂工作……」
璐的表情出现动摇。
「先摒除你内心对父亲的负面情感不谈,最能胜任荷洛依斯未完成的工作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还是说,你连带对编纂国史这份工作感到厌恶?在我看来并非如此呢。」
「可是,我是女人。我甚至……没有成为官吏的资格。」
尽管表情开始动摇,璐还是摇了摇头。
「由我来推荐你吧。你就光明正大地以女人的身分接下这个职位,然后完美地编纂出王国史让我瞧瞧。如果有需要的资料,我也会尽可能提供给你。如何?」
「我……」
「你以前很讨厌在父亲身边帮忙吗?一般来说,应该都会这样吧。因为父亲我行我素的期望,以致明明是个女人,却得被当作男人扶养长大,你心中想必五味杂陈。然而,正因为被当成男人扶养,你才有机会接触到女人所无法获得的知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刚才也说过,虽然我们王族提倡男女平等,但实际上并未彻底落实这样的理念——你不想改变一下这样的状况吗?就由你来成为打破现况的第一人吧。这可比假扮成男人过一辈子要简单得多喔。」
语毕,斐兹拉尔德从小桌子的抽屉中取出一叠破旧的纸张,然后将它扔在桌面上。
「这个给你吧。」
「这是?」
「你的父亲生前希望我能让他看看的东西。是我母后的遗物,内文我看不懂。」
璐拿起最上面的那张纸,双眼开始专注地追寻上头的文字。
「这……看来是一封信。是用拉克赛语……一种罗丹边境地区的方言所写成的。虽然我国目前以大陆共通语言为主,但方言也并未完全消失。」
「似乎是这样呢。没想到被称为边境国的我国之中还存在更边境的地区呢。荷洛依斯曾说过想将其做为国史编纂的参考资料,他实在是相当热中自己的工作啊。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交给他,荷洛依斯就过世了。所以,我想交给你是最恰当的。」
「您母后的……真的能让属下看吗?」
「因为里头或许还藏着我所不知道的事实,这是让我更了解母后的好机会。」
斐兹拉尔德以极为平淡的语气如此回答,但却让璐的脸色明显地蒙上一层阴郁。
「我记得……在您相当年幼的时候,王后便过世了吧。」
「嗯。现在,我还记得的大概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