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勘一在誊写检地帐时,与力伊东益次郎来到他身旁,说道‘年轻人真用心’。伊东三十五左右,晒得黑黑的脸便是在各村奔波的证明。
“据这检地帐记载,三方村田地比五年前多了许多啊。”
“三年前,我们和村子协商之后,把之前未动的寺社林地都开垦做了新田。”
伊东解释道,“好像一共五町左右。”
“是的,四町七反。”
伊东点点头。
“户田知道么,一反刚好能收获一个人一年吃的米。”
“听说一反田能产一石米。”
“没错。一反是三百步见方,也就是三百坪。不过以前的一反是三百六十步,同样产出一石米。”
“这样的话,以前一坪土地能收获一天的米啊。”
“对,这不是偶然。也许人们正是把产出一日粮食的土地面积规定为一坪。而且把产出一年三百六十余日粮食的土地面积规定为一反。坪和反这两个单位,乃是稻米产量的尺度。”
勘一不由地发出感叹,没想到原来平日里所用的度量单位都和米有关。再次体会到农耕是多么重要。
“三百六十步为何变为了三百步。”
伊东略一沉思。
“据说太阁检地时为了征收年贡方便而改成了三百步,不过我认为不是。一反之所以是三百步,是因为种稻技术的提高、稻种的改良提高了产量。一坪还是一步见方,一反还是一石米。”
勘一重重点头。象征国力的是石数,象征武士地位的也是石数,而稻米的面积尺度,竟然也是石数。
代官所无事时,勘一就在郡内频繁奔走。
勘一的热心打动了代官所的上司们,甚至有人当面赞扬勘一,但勘一并不为此欣喜,认为为公务尽力是理所应当。而且出仕时他已经决定要舍弃私心。
杀丹波屋重藏,勘一并不后悔。犯下杀人罪行的他应该做的就是报效国民。
拿着誊写的检地帐,与实际田地对比确认,一边观察水稻成长形势。炎炎夏日中,勘一几乎把郡内全部道路都走了一遍。
最远的是离城邑五里的矢田村。近似山村的矢田村依靠山脚造了许多梯田。
见到阶梯状梯田时,勘一深深被打动。想到农民把无法耕种的山坡变成田地所付出的努力,勘一胸中热血澎湃。梯田宽约三间至五间,最下方的梯田长度四十间左右,往上逐渐缩短,到顶部只有不到十间。段差处砌着石块,以免崩塌。据说这片梯田历时百年才有今日模样,农民辛劳至斯生活依然贫苦,勘一心中愧疚。
勘一沿着梯田旁农民作出的道路向上爬山。山坡陡峭,爬起来并不容易,但每一块梯田中都有充足的水。
途中,勘一发现从山脚往上数的第十五块梯田中有农妇在修补田埂。
“请问”
农妇停下手,看向勘一。
“武士大人可是公差?”
“奉行所与力随员,户田勘一。”
农妇岁数不小。她解下头上缠着的手巾,弯腰行礼。
“这座山上有河吗?”
听到勘一的话,老妇张开几乎没有牙齿的嘴笑了。
“哪有河哟。”
“那如何给田地灌水?”
“从山下河里,用桶挑上来。”
老妇比划出用扁担挑的动作,指了指山下。离山脚相当远处,有条小河。从那里挑水上山可不轻松。稻米来之不易,真是一颗也不能浪费。
勘一数了下,梯田共二十五块。最新的郡奉行检地帐上记载数目为二十三,也许是检地官员没有爬上山来,农民说多少便记了多少。
本打算回代官所报告,想想还是算了。小小两块田能有多少收获,农民如此辛勤地耕作,若都缴了年贡,又怎能有余粮。
“打搅了。”
“哪里那里。”
勘一临去时,忽又问道:
“老人家,您多少岁了?”
“七十喽。”
“古稀呀。”
勘一惊道。如此高龄竟然还要顶着日光在梯田劳作——也许是从勘一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老妇道:
“我们老百姓做一辈子,哪天不下田了,也就是死了。”
说完又张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
勘一向老妇深深鞠躬。
赴任后,勘一没再见过彦四郎、虎之丞等人。
虽然藩校和道场时代每天都见面,到了代官所后,若不是登门造访几乎见不到他们。彦四郎曾多次到勘一家中找他,每次勘一都不在。勘一也想过去找彦四郎,但中士家的大门可不是随便能敲的。
就这样某一日,勘一如往常那样一大早离开家前往代官所时,在城边路上遇到意外的人物。是小峰。
勘一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小峰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竹篓掉在地上,里面东西也翻了出来。勘一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尽管清晨路人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