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藏之死引起了巨大骚动。
札差连同伙计和保镖一起被杀,钱财被夺,对于藩国来说也是大事件。
勘一听说连日来町奉行下属公差马不停蹄地追查凶手,却不紧张。杀重藏之后,勘一丝毫没有武士功成切腹的打算。他要活下去,即便是苟且偷生。当初决心杀重藏就已经想好了。
自己还有未竟的事业,虽然那事业在心中还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重藏那种人不值得自己偿命。同时,勘一也作好另一手打算。万一暴露,那便慷慨赴死。杀人夺财之罪,逃不开死,只是要让母亲和千江伤心了。勘一现在已经是听天由命了。上天如果断定他没有活着的价值,那真相将大白于天下。反之,则还能活一段时间。
杀人后,勘一的生活并无改变,几乎没有良心的苛责,简直不可思议。勘一心想,莫不是在父亲被杀的那一刻,自己就不正常了么。想到这,勘一自己都觉得自己恐怖。
每天照样去藩校,去道场,心境意外地平和。
当堀越道场谈论起这次事件时,勘一也没动摇。比起杀人事件,道场更关心的是杀掉保镖桧垣又一郎的刺客身手。使用自镜流拔刀术的桧垣是教头们熟知的高手,金井重三郎曾透露,能杀桧垣,刺客的剑术不容小觑。勘一这才知道桧垣是多么出名。
唯一的证据是那把杀人刀。勘一把刀身取下,抛入了猿木川,又削了把竹刀,安上刀柄放在刀鞘里。其实应该要买一把新刀,但这个举动太危险了。
从五郎次那借的钱,勘一在杀掉重藏的翌日就返还了。与借出的时候相同,五郎次什么也不问,默默收下。
月末,丸尾双兵卫之妻和保津悄悄离开徒组宅邸,看到来送行的勘一,母女两深深鞠躬。同样是杀重藏的翌日,勘一把七两多的钱偷偷扔进丸尾家。临别时,母女两泪眼朦胧,想必是猜到了其中原委。两人也没道破,径直去了。她们将离开藩国,前往江户。
十五岁的勘一也知道,失去支柱的两人今后生活将是多么艰辛。看着身着旅装两人远去的背影,想到恐怕再也见不到保津了,有种揪心的感觉。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有天早上彦四郎突然来到勘一家。
这是彦四郎第一次来。勘一把彦四郎请入家中。因为中士极少到下士家拜访,勘一母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彦四郎快活地说只是来玩的。
勘一领彦四郎来到起居室。
上茶的母亲离开后,一直笑意盈盈的彦四郎忽然陷入沉默。
勘一察觉到彦四郎与往常不同,恐怕与来这的目的有关,但他并没有发问。
彦四郎望着庭院。院内除了为勘一练剑空出的一片地,剩下都做了菜园。
“那是什么?”
彦四郎指着爬在竹架上的藤蔓。
“冬瓜。”
“那就是冬瓜啊,还以为在冬天才能收获呢。”
“好像是夏天摘得瓜能保存到冬天,所以叫冬瓜。我家的冬瓜很好吃哦,那可是千江精心栽培的,收获之后送给你尝尝。”
“好啊,一言为定。”
彦四郎对着院子望了会。
再次对上视线时,彦四郎似乎微微一笑。
彦四郎默默取出布袋中的刀。
“这是什么?”
“我家里的钝刀。不介意的话,收下吧,挂在腰间做装饰也好。”
“为什么送给我?”
“刀虽然钝,至少比竹刀强。”
“发现了啊。”
彦四郎没有回答。
“怎么发现的?”
“竹刀与真刀重量不同,走路时步伐有区别。”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彦四郎喝口茶,站了起来。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彦四郎走后,勘一追了上去。
两人并排走着,在离开徒组宅邸区域前,两人都一言不发,因为怕被人听到。
“你已经知道了么?”
行至废寺之后的道路上,勘一问道。
彦四郎摇摇头。
“有一天你突然换上了竹刀,我想你的刀可能在修葺,就想送你一把先用着。”
勘一不说话,彦四郎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穿过城邑,来到猿木川的河堤上。
勘一在河堤上望向河中,见水流清澈舒缓。忽地想起两年前差点在这里被淹死。因为山上积雪融化,水位比平时高,但不是当时那种浊流。
“我只问你一件事。”
彦四郎忽然说道。
“什么?”
“后悔么?”
“不,不后悔。”
彦四郎点点头,就那么去了。勘一望着他的背影。
重藏被杀事件最终没能查到凶手,搜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