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到了衣袖里面。
啊啊,这就是她想出示的“证据”
为了证明她的母亲遗留下来的故事,绝非虚构,
为了证明另一侧,是毋庸置疑存在的。
她到达了目的地,到达了那一侧之后,也还是一脸开心地用钉子,扎着那个放入了我的头发的人偶。
另外,她的脸上现在恐怕,微微露出了一丝让人猜不透的笑容吧。
她到达了那无论怎么奔跑都无法接近,只有那些被选中的人才能渡过的遥远对岸。
她选择我,并非是作为玩具。
而是作为一件使证据成立的道具,
作为一堆点起象征胜利的狼烟的,薪柴。
不管是谁都好,她必须得让某人知晓,知晓她的胜利。
就在我顺着这股鲁莽的冲动抱起发疼的手臂,正打算穿过走廊跑到外面去的时候,才总算发现,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草鞋。
当然,这双鞋恐怕是已经没办法再穿的了,但这也是她下过咒的最后一样物品,这么想的我,在把家里翻了个遍之后,发现那双鞋就好像在等着自己的主人一样,整齐地排在了外廊的底下。
把草鞋取出之后,我睁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在草鞋的屐带下,夹着折得很小的,从没见过的纸。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我用颤抖的手拆开那张纸之后,“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把那张纸丢到了地上。
虽然这张纸上没有任何的前文以及说明,但它想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了了。
“左手心,喜悦,
右手心,悲伤
左手背,愤怒,
右手背,笑,
左手肘,谢罪,
右手肘,感谢,
左肩,幸福,
右肩,不幸,……”
纸上,记着许许多多的人体部位,以及短语。记得密密麻麻。
比如说,
右脚踝,代表孤独。
左小腿,代表祈愿。
腿肚子,侧腹,锁骨,脚背,背部,胸部,腿部。
代表不安,代表平静,代表恐惧,代表慰藉,代表嫉妒,代表祝福,代表挫折,代表胜利……
单词,就好像永远不会间断一样,写了一排又一排。
这是一串通过刺激我身体各个部位的痛觉,借此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的,暗号。是她为了让单纯的痛苦能够向我传达自己的感受,能够承载上自己的话语而编出来的。
……已经,接近日落时分了。
我的故事,也差不多都说完了。
在那天之后,她每天从早到晚,都会刺激我身体各处的痛觉十多次。这些刺激全部,都代表着她的感受。一开始,我还要对照着那张留言来理解,但是后来我已经记熟纸上的暗号,一感受到疼痛立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和在这边的时候相比,她变得善谈了不少。虽然,她只能使用在那张留言上留下的极为有限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可就算是这样,她的表达也还是铿锵有力。
比如说单凭“喜悦”这个词,是没有办法告诉我她为何感到喜悦的。可是,光是凭借左手心传来的这股疼痛明白到她正因为某人某事感到喜悦,就足够让我忘却这阵痛苦本身,感到满足了。又比如说,如果我感受到右手掌那阵代表“悲伤”的痛楚的话,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去感受她的这份悲伤。
就像她的母亲说的那样,人在那一边,也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感受的,我透过这些痛楚明白了这一点。纵使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对面的世界,纵使我并不知道对面世界与这边的差异,我也还是透过这一阵一阵的痛楚明白了——在那一边也是有安宁,有痛苦,有祈愿,有悲伤,有愤怒,有幸福的。另外,也一定会有离别,有相遇,有爱。
那只在当天随着她一同消失的蝙蝠回到我身边来的时候,脚上缠了好几根长长的黑色发丝。在那之后……说来惭愧,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历经千辛万苦,才总算能够用同一份暗号向她传递自己的话语。就只有在那阵子,我十分后悔自己当初背离了咒道。
我第一次钉入钉子,把痛楚传递到位于那边的她的身上的时候,对,在我传达“谢罪”这个词的时候,作为回应,她接连向我传来了三股代表“愤怒”“喜悦”“感谢”的痛楚,让我痛得在榻榻米上乱翻乱滚。我想,她当时在往人偶身上钉钉子的时候,估计是完全忘记手下留情,放开手去钉的吧。这阵剧痛,甚至害我做了一段时间的噩梦。
她在那边往人偶身上钉钉子,我则在这边往人偶身上钉钉子。
我在这边把钉子刺到人偶身上,她则在那边把钉子刺到人偶身上。
包含着我们的感受,包含着对这份感受的回应。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了,夏季屡屡到访,双音蝉则把自己的叫声铭刻在这一个又一个的夏日之中,而许许多多的人也在我的眼前走过,离去了。我见证了许许多多的人出生,见证了许许多多的人死亡。
钉钉子的次数,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减少到了一天数次,但是我们两人私底下透过痛苦进行的交流,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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