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声音叠响。我们的灵魂挨到一起,害怕簌簌发抖。
奶油甜馅煎饼卷,这个词令我们想起父亲用作教学给我们看的电影中的一个场景,一位意大利黑手党在看歌剧时,吃了呈上的奶油甜馅煎饼卷被毒杀。
相马的企图被看穿了。
父亲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红茶。只是,坐在他身侧的我们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冰冷。就连对面那个不停地说废话的大小姐也都忍不住张望了一下周围,她大概是以为空调突然坏了吧。
紧挨父亲而坐的相马侧脸如同病人般——面如死灰,更甚于实际罹患绝症的父亲。他在使劲挤出话时,双唇更是掩饰不住战栗,轻轻地颤抖着。
“带他下去吧……他的身体情况令人堪忧……”
父亲唤出假想荧幕,对佣人发出指示。而我们只能默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相马对父亲最大的叛逆,最后以失败告终。赌输的相马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了。从前相马只对父亲怀有憎恨,而无惧意,但自那天起他就开始对父亲抱有莫大的恐惧。光是闲聊时提及父亲的名字就能令他脸色发青。他还时常出气似地乱摔房间里的物品,在大宅中走动时也总是低着头。
父亲仅仅一句话就化出了比涂毒的餐刀更锋锐的利刃,将相马的自尊心和希望切得七零八落。在溜出大宅那晚,为从突然现身的父亲手中保护姐姐而踏前一步的勇者变成了懦弱卑屈的少年,在父亲的葬礼上甚至连遗像都不敢正视,即使在父亲已亡故数年后,看到父亲的影像时仍会心感恐慌。然而,讽刺的是,相马那张双瞳与睫毛饱含忧郁,苍白而瘦削的脸已从天真无邪的童颜成长为“美”得颇具危险的俊脸。
真的变得好美……就连身为姐姐的我都会时而为之惊叹。
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你变得何等丑陋啊!”(语尾要带着哭腔,让悲叹更逼真——)
“啊,我竟变得如此滚胖!都怪那个魔女不停地硬逼我吃糕点!她把漏斗插到我口中,将布丁从漏斗灌进去,还用铁棒将萨赫蛋糕捣进我嘴里!”
“那个性格扭曲的女人究竟为何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性格扭曲的女人,和残忍这两个词要分别加强语气,以便给观众留下印象——)
“她打算将我养到肥到不能再肥……然后吃掉!”
“吃掉?”(声音最大限度地表现得惊讶——)
“没错,那家伙是吃人的魔女。看,那边的炉灶,那如角砂糖般纯白的小孩子的骸骨,还有如巧克力般茶色的小孩子的鲜血!”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神啊,快救救汉泽尔吧!”(强调神这个词,要分外带感情——)
“格莱特,如今我的性命就如同风中残烛。你是妹妹,就一个人逃吧,不用管我。”
我正与站在身侧的相马高声对答,无论如何,这情景都会令我们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五天前的纪念庆典。
只是,现在与那时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是没有空调设备的教堂,东向的大窗洞开,灿烂的阳光从那里倾洒而入。
周围庄严寂静,既无录像摄影亦无低声私语,我们正对着空无一人的信徒坐席,纵情朗诵台词。
我们身上穿着奢华郑重的中世纪风格服饰,我穿的是茶色的束腰宽松外衣,而相马则穿着带有披风的灰色束腰宽松外衣。
这里是镝木技研大宅的“外面”。
因为要举行教堂落成百年的纪念活动,所以我们被带到了这里。这次的“工作”就是要在教堂演出朗读剧。现在正在进行彩排,教堂内除了演员,保镖和部分工作人员外,再无他人。
我们演出的是格林童话中有名的兄妹故事。但演出的剧本却非传统的歌剧,而是由持男女差异论的现世纪奥地利剧作家加工过的剧本。除“汉泽尔”和“格莱特”以外的登场人物和旁白都是由职业演员担当,他们与我们不同,念诵的台词充满了感情,声音在教堂中朗朗响彻。
当然,这次演出并未给予我们姐弟练习的时间。我们只需单耳戴上耳机,接入学术信息网络,一路听着念台词就够了。就连念台词的语调都是现学现卖的,所以即便之前从未看过剧本也没什么大问题。
即使职业演员们并排站在宣讲坛前翻动剧本,我们也没有丝毫紧张。
虽说如此,但我心中还是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不安,担心父亲的影像会不会又冷不防在身后冒出。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感觉后背充斥着一股酥麻的紧张感。
然而。
这却并非我时而心跳加速得窒息的原因。
我的担忧如今不在此处。大宅里我的房间内,在完全挡住墙壁的书架中,离枕头最近的经济学书架上有一本特厚的蓝色封面《糖资源经济论》,我在里面夹着一样东西……若是有人趁现在潜入房间,那东西大概会被发现吧。
藏在那里的是药的处方。
宫越给我的处方上确实写着极其正规的精神药服用说明,但药方一角还写着一行蝇头小字。仅有一句话:
“如果想逃走的话,就在五日后正午五秒前,和少爷一起走出教堂。”
我在自己房间看到药物服用方法下用铅笔写着的这行米粒大的小字时,心中最先感觉到的是茫然无措。如果一切按日程表执行的话,“正午五秒前”应该正好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彩排中途。
我既无法把握宫越的真意,也无法去追问她本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没安排任何“外交”活动的这五天里没有自由时间,我得整天被关在自己房间“上课”。但同时我也有一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