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较之前见到父亲的影像后心生恐慌时好了很多。
只是相马现在头上正戴着无线耳机与黑色的电子眼镜。不用说,他的鼻腔和口中估计也装上了塑料制的感受器吧。相马右手手腕微微左右移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床单,无疑是正在操作出现在视野中的假想键盘。
这是学术信息网络。(SINET,Science Information Network)
为何相马会使用这种东西?
由于吃惊,我没察觉有人从身后走近。
“夕乃小姐。”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地绷紧后背转过身。只见一个女人边整理凌乱的头发边走了过来,估计她刚才正在旁边的休息室睡觉吧。即使穿着冷感的白大衣也,不,正因为是冷感的白大衣才更凸显出她身材曲线的曼妙。
这女人是我们姐弟的专属医师,名叫宫越。
“小姐其实不必特意赶来,相马少爷身体并无异样。”
不过相马手臂上还是插着一根点滴软管,看着都叫人心痛。
宫越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轻叹了口气。
“少爷被送回房间后吐了两次。虽然CT检查不出任何异常,但用功能磁共振却检测出少爷大脑陷入了极度恐惧与混乱的状态。不过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了。点滴的只是营养剂。”
我们入口的食物,从卡路里,维他命到一切的营养成分都经过严密的数值管理。这完美的计算不容出任何差错,光是维持我们两人的健康就需动用数十名医生,疗养师,营养师,调理师。
于是,吐出来的养分就要用点滴补回来,仅此而已。
“为什么他要用学术信息网络?”
宫越没有回答,而是先请我躺到躺椅上。那经过美甲的指甲如野兽的双目般闪闪发光,一点都不像医疗从业者。
她自己坐到办公椅上,表情僵硬,视线游移到天花板上,似在犹豫着些什么。那摸样正好像吐出一口紫烟后陷入沉思,给人一种这女人应该很适合抽烟的感觉。我感觉一阵恶心,开始默数起相马指尖敲击的次数。
过了好一会儿,宫越才将桌上的折叠式物理显示屏摘下,在自己跟前打开。
“是相马少爷自己想要接入进学术信息网的。也不止是今天才这样,他在‘自由时间’时经常来这里进行连接。”
我接过宫越丢过来显示屏,上面显示着相马使用学术信息网的记录。他每周都有来进行连接。自由时间中不与我相见的时段几乎全被他用来接入学术信息网。我握住有机EL显示屏的手不由得多加了几分力。(有机EL:Organic Electro-Luminescence,有机发光电子板)
“我居然不知道。”
“相马少爷吩咐过不要告诉夕乃小姐。”
宫越坦然地说道。
大宅里的佣人跟我们姐弟说话时全都使用恭敬的敬语。但这份敬意针对的对象只是镝木技研,而非我们姐弟。这女人说到底也跟那庆典上的观众一样,眼里只有我们身后那人。
“相马少爷他。”
不知宫越是否知晓我心中涌现的想法,她继续淡淡地说道:
“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这次光是看到老爷的照片就如此惊慌,证明他比以前更加恐惧老爷,压力也越积越大。不过少爷几乎每天都在毫不放松的紧张状态中度过,要说压力大是理所当然的,也确实如此。”
我猛地躺椅上站起,但却并非有什么目的,只是不想呆坐在这里。然而,我瞬间又想到,自己站起来后又该怎么做?这举动当真唐突到了极点。
我盘膝坐到相马身旁的床上,向宫越伸出手。
“帮我接入,我要看相马现在看的节目。”
我看到宫越想要说些什么,立马粗暴地喝了声“快点”,制止住她。
宫越从医用柜中拿出一套四个消过毒的学术信息网连接感受器。我自数年前心血来潮用过一次后就再没接入过,也没再碰过链接用的器材。不止于此,我甚至还觉得这东西不似文明的机器,更像是不详的诅咒器物。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知晓相马正在观看的景象。
我将调频的工作交给宫越后,先是戴上耳机,然后将两个筒状信息接收器塞进鼻腔,再把板状接收器盖在舌头上。这些接收器都呈透明状,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虽说都已经消毒过,但那种生理上的厌恶感还是挥之不去。
我躺到床上,最后戴上电子眼镜。无光无声的私属黑暗降临数秒后,口鼻中的异物感骤然消失。
一座都市展现在眼下,从超高处俯视,刹那间将摩天大楼误认为是棋盘上的棋子。我所伫立的地方是离地数百米的高空,重型设备的轰鸣声在四周奏响,仿佛要将我的心震碎。
我只觉脑海一晃,强烈的眩晕涌上心头,然而视野却无任何晃动。随后高空所特有的,如燃烧般的风声传到了耳中。即便如此,我的身体却感受不到有风刮来。因为只有皮肤感觉没接入学术信息网,肌肤尚能感觉到床单的温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在就连触觉都能覆盖的未知力量作用下,自己正与远在异国的节目分享者感受着同样的空气。
没错,这里正是异国之地。下方都市遍布着鳞次栉比的灰色和白色建筑,还有五彩斑斓的尖塔。日本可没一处地方密布着如此之高的摩天大楼。
我正身处某栋超高层建筑顶层的施工现场,脚下是钢管,铁骨和金属板搭建而成的脚手架。而这栋大楼的高度即便在这群峰之间也颇具压倒性。
节目分享者肯定是工地的工作人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