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Chocolate blood,biscuit hearts.

们姐弟一起躬身一礼。掌声零星响起,随即一点点变大。我说完祝词后,过了十多秒掌声才响遍大厅。在场的宾客大概直至此时才得以从那人的诅咒束缚下逃脱吧。

  而此刻,尚有人未从诅咒的束缚下解脱。

  我身旁那个十二岁的少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肩膀微微颤抖着。

  按照安排,之后我们俩要退到侧台。然而,我们要退场就不得不暂且转身与“屏幕上显现的人”对峙。

  我关掉衣领上的麦克风,对相马低语了一句,语气轻柔得如羽毛般。

  “相马,闭上眼就不用怕了。”

  我怕相马摔倒,向他伸出了手。

  相马点头的同时,也伸出了他那比我还纤细的苍白小手。他握上我的手后,我也轻柔地回握,包裹住那只渗满汗水的小手。

  但其实,我内心也并不平静,胡乱抹上不相衬的鸽血红口红的双唇从刚才起就干燥得似要开裂,撩到耳后的秀发也比平日更惹人心烦。这一切定然都是我心旌摇曳的证据。

  但是。没错,再次“但是”。

  我如果露出怯意的话,这世上就再无人能守护相马了吧?

  因此,我稍稍抬起头,正面凝视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个男人。

  白色屏幕上显示的人物比真人大上数倍,他正睥睨着场上的观众,就如同一幅错觉画。

  男人看起来就像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微笑,然而他脸上有一道斜跨左颊的伤疤,导致嘴角附近痉挛似地泛起一道不自然皱褶,令他的微笑与笑容相去甚远。那道伤疤是被商业竞争对手用日本刀砍伤后留下的“勋章”。不过,就算没有这“勋章”,那人脸上也绝不可能出现笑容可掬的表情吧。

  他眉宇之间有数道如刀刻般的纵纹,那双为了令人放松警惕而眯起的眼睛深处浮现出如猎犬般闪闪发光的瞳孔。扎在脑后的长发大概是染过,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

  男人身上穿着普通的西装,系着平平无奇的领带,却也无法缓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压。不,那可不是散发着威压那么简单,那个男人本身就是穿着现代衣物的“支配欲”。

  那是于两年前过世的男人的电子亡灵。

  镝木陶弥。

  我们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征服世界的,自我们懂事起,镝木陶弥就已经是“历史人物”了。

  他从程序员出身的父母那里学来技术,十几岁时就成立了一家小小的网络广告公司。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公司就已经独占广告业界了。他借助媒体的力量打入金融业,流通业,以及此外的一切行业,公司规模爆发性地扩大。

  父亲对AR技术和保险业的巨大投资更是奠定了他商业上的胜利,当时商界混乱的局面也助长了他的成功。每当有世界性的经济危机袭来,他支配的产业就会愈发增多。父亲逐一吞并竞争对手的公司,侵占破产的国家,蚕食国际条约机构,最终成为执世界之牛耳的大财阀。这一过程总共才花了二十年不到。(AR技术:增强现实技术)

  那是一个现代的“帝国”,一个贪婪扩张版图,收服敌手的殖民主义君主独裁国家。

  实际上,这个帝国甚至还在使用暗杀这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手段。敌视镝木技研的企业要员和政治家因“事故”或“病故”离奇身亡的案例不胜枚举。

  因此,父亲得知自己罹患遗传病时日无多后,最先考虑的反倒是“帝国”的“继承”问题……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对拥有自己遗传基因的两个孩子今后数十年的人生,事无巨细全都做好了安排,日程表精确到以分钟为单位。他拼命地向我们灌输经济学,外交术,以及“帝王学”这种濒临灭绝的学问。我们姐弟别说与同年龄的孩子见面了,甚至连媒介的使用他都会加以限制,将我们关在深宅大院之中。那个男人打算在死后也继续牢牢掌控住自己构筑的帝国。

  在那个男人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姐弟就已经清楚地目睹了他隐藏在“镝木陶弥”这一成功人士面具下的狰狞面目。

  我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俩攀着窗帘从窗户溜出屋外,十二岁的姐姐和九岁的弟弟牵着手,喘着气,心跳如雷地在凌晨一点横穿过漆黑的庭院,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宅邸的监视网捕捉到。我们俩合力将园丁用的梯子搬到围墙边,翻过铁栅栏,发出小小的欢呼。

  这时,父亲突然将灯光打到自己亲生儿女的笑脸上,轻蔑似地皱起眉头,堵在前方——他无言地一脚踹向相马的小腹,直接提脚踏在痛得蹲在地上的相马背上。跑到弟弟身边的我也同样被他踹倒。

  这就是名为镝木陶弥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命佣人将我们带了回去,自始至终都没对嚎啕哭泣的我们说过一句话,仿佛在表达我们根本就不值得他浪费口舌。

  坚硬的脚步声不自然地响起,有如追兵发出的声音,令人感觉到敌意。纵使那是自己的鞋子发出的声音。

  我快步穿过铺着大理石的走廊,来到“医疗部”门前。安装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在零点二秒内将我全身彻查了一遍,通过包括视网膜验证在内的数十项认证后,系统确认了我“镝木夕乃”的身份,白色的墙壁自动朝左右两边分开。

  这时雾状的消毒剂喷洒到换上普通衣物的我全身上下。这清洁不禁让人联想到细菌研究所的防生物危害措施。随后我穿过自动门,总算走进了医疗部。室内药品微微散发甜香,我突然在想,这香气该不会是为了令我放松警惕而特意合成的吧。

  我暼了眼如棺木般的氧气治疗器,以及功能磁共振与伦琴射线的放射室,往里走去。房间里头还略微残留着人的体温。

  深处的问诊室黑灯瞎火。

  不过,开灯后就看到相马全身穿着灰色检查服,正躺在医疗床上。他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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