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马。相马头发蓬乱地看向这边,我冲他连珠炮似地说道:
“宫越刚才联系我了。她说她的同伙被捕了,警察很快就会来到这个秘密据点。”
相马惊得睁大了眼,我装出慌张的摸样,开始将电子衣物卷成团塞进手提包中。
“那人自己好像也快被警察逮捕了。她说至少希望我们能逃掉。”
我十分大胆,若无其事地撒了个谎。相马肯定察觉不出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是假捏造的,他也不可能察觉得出,因为我就是他的世界的真理。
“我们逃走吧。逃得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乐园。可以的话,最好能去到大地的尽头。”
看,相马又顺从地点头了。
我抓住相马的手把他拉起来时,心头突然浮现出宫越交给我的处方上写着的留言。
“请解放相马少爷。”
自己正被盯着。
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我们逃往的地方正是在前几天刚闭门停业的蛋糕店。那是我们以防万一准备的秘密据点之一,选择蛋糕店本身就是个天真的玩笑。
不管是宫越还是恐怖分子都已经不可能找到这里。
然而,我心头却萦绕着一股不安,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着。
对我们来说,观众只是产生金钱的工具,我从来没意识到横亘于其身后的无数欲望与邪恶的感情——不,或许该说不想意识到更正确。
在录制分享的“节目”时,既然是以供人欣赏为前提,那么会意识到自己在现在与未来都会受人注视也是莫可奈何的事。然而,我在平时吃饭时,与相马闲聊时,检查资产的流动时,都会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头上,视野的一角,有时甚至是从正面凝望过来。每次有这种感觉时我都会闭上眼。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时不时紧闭双眼的怪癖,相马也曾询问过此事,但我却未作解释。
为了不让人察觉我就是在全世界分享节目的人,我时常会改变发型装扮,再在身上披上假想荧幕,可这样还是会感觉有视线注视。有时还会从被人追赶的梦中醒来,整个被窝都被冷汗湿透。而且自噩梦惊醒后,感觉有人在房间某处注视着自己,害怕得浑身发抖也是家常便饭。
这都是宫越害的,那家伙让我意识到这世上还有超出学术信息网的活生生的“人”,是她令一切发生错乱的。网上有大量的节目评论,明明放着不管就行了,可我还是会偶尔点进去查看,看完就感觉想吐。我甚至还知道他们在肆意玷污玩弄我和弟弟的故事,有些妄想还做成了二次创作作品。
只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停止回应顾客的“点播”,制作“体验”。钱比一切都重要。无法回应观众要求的分享者注定很快就会失去支持。我们目睹过很多失去观众支持,错过节目出售好时机,一蹶不振的分享者。与这些人相比,我们只需稍稍制作一些过激的节目,报酬就会持续攀升,简直堪称幸运。……不,实际也是如此吧。车轮一旦开始加速,在撞得粉碎之前都无法再停下来。我们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
我们没有停止分享节目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们已经不懂见好就收了。我们还录制了相马剪下我的长发,相马透过门偷窥我洗澡,相马对我施暴等节目。
当然,在轻轻地打了我一拳后,亦即分享部分结束后,相马就埋头在我胸前哭着谢罪了。这都不知道是谁打了谁啊,我忍住心中的钝痛,冲相马露出微笑。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无论怎样都赚不够足以击溃镝木的资金。
我们凝视着如噩梦般的“点播”细目,从中挑出报酬高昂的“点播”。
一打开蛋糕店冷藏库的门,冰凉的寒气就扑面而来。
冷藏库入口的墙壁上装有保冷用的鼓风机,上面标示着红色“5°C”设定温度。在冷藏库深处也能看到同样的鼓风设备。这里头就算穿上长袖也会感觉有点冷,但幸亏我们在里面堆放了小孩子高的塑料箱,瓦楞纸箱,泡沫箱,充当墙壁挡住了大部分的风。这里东西并非原有,一切都是为了录制接下来的节目而订做的。
我们坐在写着“国产黄油”的瓦楞纸箱上,打开眼前的泡沫箱一看,只见里面塞满了薄膜包装的草莓。我捏起一颗草莓,犹豫片刻后,送到了相马嘴边。相马踌躇了一呼吸后咬住了草莓。他眉头轻颦,随即同样从箱中拿出一颗草莓,送到我嘴中。他的指尖轻轻碰到我嘴唇,传来一阵温暖。相马吓一跳似地将手缩了回去。酸尤甚于甜的红色果实在舌头上留下丝丝野生果子似的涩味,滑入喉中。
我将泡沫箱子盖好,取出小包里的东西摆到箱盖上。有塑料碟子和放在陶器里的布丁,最后拿出了一根仅有的银闪闪的勺子,左手撕开布丁上的薄膜,右手放到相马拿着勺子的手上。
相马将勺子的一头插进布丁里,金黄色的布丁轻易就被切开了。相马轻轻地舀起那片闪烁着光润的焦糖色泽的布丁。他眼神苦恼地凝视着载有柔软的布丁,有如圣器的银勺。我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慌乱了起来,感觉时间像似过去了很久,实际大概没多久吧。
我感觉到视线的注视,但瞥了一眼入口却没看到半个人影。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坚定的念头,那肯定是通过学术信息网,用相马的双眼看着我的观众的视线。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尤甚于看到店里有人的寒意。
相马下定决心似地皱起眉头,将那只轻轻颤抖着的勺子送进自己嘴里。最后,只有银色的食器从他嘴中缓缓抽出。可以看到他的双唇微微湿润了。
接着,相马肩膀挨了过来,如熟透的苹果般火红的脸蛋连同身体一起凑近。我自己的脸现在估计也是这么红吧,如在体内点燃般的热度炙烤着我的脸颊,连房间中冰冷的空气都无法驱散我的燥热。我紧紧地闭上眼,在心中宽慰差点瞬间心生犹豫的自己。我怎么会迷糊到拒绝自己最亲爱的弟弟,这可是异常神圣的,谁也无法谴责的仪式啊……
我与相马十指紧扣,将脸凑近到能互相聆听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