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一项很有趣的法则。」
「法则?」
「单身女性一听到火灾便会跑向宝石匣,成为母亲后则会先去保护自己的孩子,更别说如果那孩子还是个婴儿了。不论她再怎么聪明,身为女人的智力极限仍会屈服于所谓的母性本能。」
「福尔摩斯,所谓的母爱——」
「那些唠叨就免了,我听腻了。」
福尔摩斯不客气地打断他。
他这个朋友对待女性的刻薄态度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华生也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在案件调查里掺杂感伤的意见,于是闭上嘴,催着他说下去。
「当然,即使是艾希琳也会担心外甥,可是她那时怀孕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但认识连恩之后我问过他的生日,推算出那时仍在进入安定期之前,艾希琳下会从楼梯上滑倒还继续奔跑。她早早离开城堡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在身心平静的环境下静养。麦坎虽然为了拯救伯爵夫人而采取行动,不过他没有搞错优先顺序。
那么,麦坎夫妇除了救出伯爵夫人这件事以外,对组织都忠心耿耿。我之前也说过麦可·麦坎是暗杀背叛者的杀手,艾伦·凯立也是。不过根据公安部的纪录来看,凯立似乎不是个有能力的人才。他屡屡失败,麦坎反过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情况屡见不鲜。当凯立逼不得已要背叛组织时,自我厌恶及罪恶感使他备受折磨,原本就很脆弱的精神开始失衡。凯立虽然崇拜麦坎,但某些崇拜的情感却与自卑感互为表里,盲目的崇拜是自我不信任的延伸。有时候单方面不断接受别人的恩情不只产生感谢,也会开始憎恨,这大概是本能对精神支配的抵抗吧。
凯立在麦坎强大的影响力下,成了爱国人士。对他而言,伯爵夫人是可恨的背叛者,所以当他对麦坎坦护夫人并选择背叛组织的行为存疑时,或许感到了一股扭曲的优越感吧。他理解到麦坎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他想与麦坎平起平坐,甚至想超越他,因此他自己找了个恋人并订下婚约。不过他后来知道其实那女人只不过是在利用他,再加上后来她似乎察觉到他是破坏伯爵夫人的肖像画并留下恶意的文字的犯人,以及他与都柏林警察之间的双面间谍身分。
那时,凯立自觉到他对麦坎的忌妒和反抗心,同时也极为害怕让他失望,于是选择堵上女人的嘴。不能说很有计划性,但如果将他的智力考虑进去,这就是他杀了罗兰的动机。
结果他杀了罗兰之后,还是要麦坎帮他善后,凯立在这之后断绝他与麦坎之间的友谊并躲了起来。案发五年后,凯立的遗体被发现漂浮在泰晤士河上,而麦可·麦坎的妻子艾希琳也几乎在同一时期下落不明,又在同时期发现某个来历不明、遭人残杀的女尸,脸颊上刻着背叛者。」
「凯立杀了麦坎夫人吗?然后麦坎——」
在如此凄惨的事件之中,也有着被隐藏的真相。
华生一手抵着额。他反对隐匿犯罪,他的正义建立在英国的法律上。纵使他很钦佩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天纵奇才,但他更加重视以自己的价值观所作的判断,并不认同这种如同藐视法律一般的行为。
「麦坎明知那个被杀的女人是他的夫人,还是没有出面自报姓名吗?」
「我想他用假名领回去埋葬了。当艾希琳之死与凯立有关连,就可以知道杀了凯立的嫌犯是艾希琳的丈夫。为了连恩,麦坎不能让自己被捕,而当时的他应该还在那个恶魔的保护羽翼下。」
「你说的恶魔是黑社会的大人物吗?像史宾赛那样的……」
对华生说出的名字,侦探嗤笑了一声。
「史宾赛!无聊的家伙。他不过是个跑腿的。」
「史宾赛是跑腿的?就算你的比喻太夸张,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大恶人。」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才可怕啊。这次跟伯爵交易的也是同一个男人。」
「伯爵知道那家伙的真实身分还向他求助吗?」
「也许不知道吧,可是他相信他的能力,因此保住性命。」
「他是谁?」
「犯罪界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这正是他强大之处。他就像是布下隐形的网,而在网中央几乎动也不动的大蜘蛛,不断搜集情报并且吃下掉进网中的猎物。他在表面世界里是有一定地位的知名人士,你无法想像他和犯罪有一丝半缕的关系。如果我在公开场合发表他的嫌疑,大概会立刻因诽谤被判有罪吧。」
华生有些困惑地听着福尔摩斯热心叙述。听起来怎么都像是空想,不像真实发生的事。
「名字呢?」
「詹姆斯,莫里亚提教授。」
「学者啊。在大学教书吗?」
「他也是个天才数学家,关于二项式定理(注14)的论文得到很高的评价,年纪轻轻就在地方大学获得教授的职位,只不过后来在大学内传出的流言迫使他辞职,这约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事了。现在他研究之余,还身兼家庭教师以维持社会上的地位。表面上戴着温和的绅士面具,暗地中却为了达到目的,或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制定缜密的计划,冷酷无比地将猎物逼进死角。这只是我的想像,他享受的是狩猎过程和他自己制定的计划能成功,当独创且周密的计划实现的那一瞬间,才能给他比猎物到手还要更有价值的喜悦。」
「如果把这种计划用在犯罪调查而不是犯罪的话,简直就像在说你呢。」
福尔摩斯叼着烟斗的嘴浅浅地笑着,微微眯起眼睛。
华生问他:
「大学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嫉妒年轻教授在校内的地位并妨碍他研究的人,一个个被卷入意外或案件,最后发生了杀人案。有个与莫里亚提教授对立的大学教授被杀,而他遭到怀疑,唯独因没有证据,案件陷入胶着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