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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城馆是城主与家人的生活空间,在将近五百年的岁月里历经多次反复修缮。即使如此,灰色石阶、扶手、覆盖墙上的古老挂毯及绘画等许多年代久远的家居摆设上还是处处残留着中世纪的痕迹。
其中也有许多肖像画。有的跟连恩一样高,也有更大跟大人的身高一样的。有男有女,服装也是五花八门。有穿着只在戏剧中才看得到的夸张礼服的贵妇人,还有明明是男人,却穿着鲜艳上衣或加了大量蕾丝袖饰的衬衫。他们身上穿戴的各式华美宝石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还有伯爵年轻时的肖像。他是个适合穿红色军服,戴着金饰绳的美男子,但却没看到他妻子的肖像画。
连恩脑中掠过那张脸被涂掉的贵妇人肖像画的奇怪照片,想起他一直没问出爱德华那些肖像画怎么了。
连恩穿过宽敞的晚餐室、大厅、会客室及图书室,穿过东翼的走廊,来到佣人们平日用来消磨大半时光的空间。
走在缺乏照明的昏暗走廊上,突然听到一阵哄堂大笑。
那是从仆役厅传来的。连恩从打开的门缝往里面偷看,看到女仆和仆役们聚集在一起,聊得正起劲。也许是主人外出,城堡里只剩孩子们的缘故,纪律似乎有些松散。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城主嫡子的坏话。
「还是老样子,是个任性少爷呢。」
「明明那么美丽,真可惜呀。啊啊,可是再长大一点的话就不知道罗。」
对于女仆们低俗的抱怨与玩笑话,几个像是仆役的男佣人立刻搭腔回道:
「喂喂,米莉在发情了耶。」
「少爷的贞操有危险啦。」
他们放声大笑的声音也让人感到很不愉快,连恩绷住了脸。
这时,有个特别大声、听起来很自以为是的声音开口了。
「少爷也真令人头疼!都是去世夫人的血缘害的啊。希望少爷不要留下子嗣就好了!」
一手拿着威士忌,抽着烟的红脸管家说道:
「我衷心希望有位血统纯正的阁下来取回爵位。像是由奥伍德老夫人抚育成人的理察少爷,他的母亲家世良好,人也非常聪明。这里的夫人虽然也是位美人,偏偏却是下贱的爱尔兰出身。那些家伙生来就是骗子、小偷,还有杀人狂啊。英格兰人才不会在街上引发什么炸弹事件。说起来,懒惰的天主教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勤奋工作。」
听到他们说爱尔兰的坏话,连恩火大了起来。同时也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所有坏事的源头。
管家开口的时候,其他佣人们都闭上嘴,脸上浮现谄媚的笑容专心听着,两眼闪闪发亮。还以为他们在期待着什么,只见管家从口袋里抓出几个银币,随意扔到桌上。
「老夫人赏的。」
佣人们纷纷说着感谢的话,伸手去取银币。满脸喜色,看来一点也不惊讶,可以想见这是常有的事。
管家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家庭教师身上。负责照料的仆役小声说道:
「韦尔内先生的英语不成问题。他好像也受托监视少爷,问了我少爷最近的奇怪行为,还有夫人的案子——」
「庸俗的青蛙佬。」(注7)
管家露出轻蔑的表情啐道。
仆役们谄笑迎合着,隐藏不住好奇心地问:
「明天来的是位怎样的女性呢?」
「我也没听说详细情况,但说不定能知道宝石的下落。」
「说到宝石的下落,听说老爷偷偷卖掉了?」
「嗯。我们老爷跟饮酒作乐无缘,也几乎不赌博。我长年以来一直对此感到疑惑,究竟是为什么——」
「给了某位女士吗?」
「大概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吧。若是让家族知道了,又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阁下才暗地里卖掉宝石,好给女人当零用钱。说起来——」
傲慢地侃侃而谈的管家突然停了下来。
仆役厅尽头的门被打开,女管家斯特拉顿夫人走了进来。她那张刻满皱纹、不亲切的脸上浮现怒意,粗鲁地嚷道:「明天老爷就要回来了,你们还真悠哉呢。贝文先生,我应该警告过你了,如果你拿奥伍德老夫人的赏钱做坏事,我就要报告老爷。」
「坏事?哎,我不懂你的意思。」
连恩觉得管家那副装傻的样子很令人讨厌,一方面又松了口气,看样子女管家似乎是站在爱德华那边的。
连恩回到房间后不久,穿着睡衣的女管家便拿着热可可过来了。他老实地换好衣服,喝下热可可后就上了床。
连恩躺在床上模糊地想着,这里比伦敦的夜晚还要安静呢。在万籁俱寂之中,他逐渐进入梦乡,然而——
过了还不到半个钟头,一阵敲门声妨碍了他的睡眠。
虽然决定无视,但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连恩不高兴地呻吟起身,「干嘛?」粗声粗气地边骂边开门。
可是,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歪着头,心想大概是因为自己都不出来应门,对方才放弃离去了吧。当他正想关上门的时候,发现脚边放着一封马尼拉麻(注8)制的褐色信封。他迅速弯下身捡起信封,然后就冲到走廊上。黑暗中,有个拿着烛台的金发少女背影快步离去。
连恩轻轻关上门,回到床上,重新点起床边小桌上的台灯,借着光源检查收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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