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为止——」
「你听好。」
那句话犹如钢铁般的重量压了下来,切断了连恩的声音。麦可挺直了背,俯视着他的眼神有如地狱一般黑暗。
「世界上也有无法偿还的债务,给我记好了,绝对不要去借那种钱。」
「——到底借了多少啊?」
「借了多少不重要,重点是跟谁借的。」
麦可阴沉地回道,身体微微地颤抖。
「留在这种国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喔,连恩。美国才是真正自由的国度。那里也有我们的亲戚。我会让你过得比现在还要更好。我也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会戒酒,也会认真工作,所以——」
「我不去,谁要去啊。」
麦可仿佛暍下苦药般皱起了眉。连恩瞪着他的脸,粗声粗气地把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梦想冲着他说出口:
「我要在伦敦跟着福尔摩斯先生学习,我以后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侦探。」
重要的梦想沦为激烈争吵的内容,令连恩的心情更加暴躁。另一方面,麦可也表现出怒意。
「侦探?少说那种蠢话!什么夏洛克·福尔摩斯!国家的走狗!警察的眼线居然把我的儿子要得团团转。快点,回家了!」
连恩的手臂被用力抓住,不禁怒火中烧。
「放开我啦!可恶!不准说福尔摩斯先生的坏话!」
连恩激烈抵抗着,对父亲紧抓不放的手大口咬了下去。
「你搞什么!」
麦可用力地甩开了连恩。少年的身体飞到房子墙边,他的背撞到墙壁,滑落到地上。连恩轻轻颤抖着,垂下因为撞到墙而痛得扭曲的脸,在抬起视线前犹豫了一下,瞬间退缩,因为他怕现在看了父亲的脸,要是看到那个眼神该怎么办?连恩低着头站了起来,想跑过父亲眼前,却再次被抓住了手腕拉到父亲身边。
「这全都是为了你好!我用拖的也要把你拖去。为此我有舍弃一切的觉悟。」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连恩抬起头。父亲眼中没有那个恐怖的光芒,反而流露出强烈的苦恼。他因放下心而得到力量,任性地强烈拒绝:
「什么嘛!烂透了。你可能做了什么非得逃出伦敦不可的事,可是我没有!」
「——连恩,我——」
麦可的话说到一半堵住了,他暂停一下之后,用混浊嘶哑的嗓音继续说道:
「我想活下来啊,连恩。为了保护你,为了看着你长大——」
听到这种以恩人自居的话,连恩失望了。他认为麦可把「全部是为了连恩」这句话,当作自己失败和任性的借口。奇怪的是,他反而消了气,只觉得非常悲哀、丢脸,并因此感到更加失望。他悄声问父亲: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和威瑟福德伯爵有关系吗?」
麦可惊讶得倒抽一口气。
「你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谁跟你说的?」
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变弱了。连恩挥开了那只手。父亲与威瑟福德伯爵的关系虽然令人在意,但更重要的是,他本能地醒悟到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逃不了了,于是扭过身子逃了开来。在跑向福尔摩斯公寓玄关短短十步左右的距离之内,他感到时间变得非常漫长。他冲上石阶,按响了门铃,大力地敲着门。
门一打开的同时,连恩跳了进去。贝琪大吃一惊,瞪着他说:
「你想做什么!」
「这个!」
连恩从口袋里抓出福尔摩斯的名片,塞给了罗嗦的女仆。
麦可用隐含痛苦的表情看着冲进侦探公寓的儿子背影。他闭上眼睛,小小地划了个十字后,用那只手掩住了半边脸。不管压得多紧,仍然觉得绝望从指间剥落而去。然后,他静静地转了个方向,对一辆刚停在后方路肩的双轮出租马车投以尖锐的视线。
一个右眼覆着黑眼罩的男人下了马车,朝他走来,嘴里叼着味道强烈的雪茄。因为闻到这股雪茄味道的关系,在看到男人之前,麦可就已经察觉到他在近处了。之所以没有硬把儿子留下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单眼的男人朝麦可咧嘴一笑,擦身而过的同时在他耳边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的——」
4
「福尔摩斯先生还没回来唷。」
贝琪不客气地说道。既然接到了福尔摩斯的留书,她就不能把连恩赶走。
「二楼的房间现在有客人,你就在厨房等吧。」
厨房是建在半地下室的地方,连恩跟着贝琪,从里面的楼梯走了下去。
贝琪在洗濯场洗着锅子。她嘴里嘟哝着抱怨水很冰、冻伤很痛,大概是因为有了连恩这个听众,渐渐地把他当成吐苦水的对象。接着,在两人你来我往中,开始对他发泄对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布满:
「我呀,就算穷,还是活得规规矩矩的。我没办法忍受有人用折刀把信纸钉在壁炉台上,或是把烟草装进波斯拖鞋里,再不然就是把杀人案的证物放在奶油盘子上。我是不知道什么天才侦探啦,真希望他有些常识。一年到头做些发出奇怪味道的实验,还半夜让客人进来!我每次都会因为这样而被叫醒喔,真的是太会使唤人了。今天也来了电报,要我们去买叫什么硫酸铝的药品,现在是哈德森夫人出去买了。之前我们本来有个打杂的,也是因为受不了福尔摩斯先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