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邱比特之泪 第二幕 染血的短剑

>   普里姆罗斯山丘是一座位于西区的风光明媚山丘,就在他昨天去的芬奇利路附近。连恩大略算了一下距离,心想从这里走过去要花一个小时。他一旦在意起来就无法放着不管,于是在大道上朝北方跑了起来。

  连恩来到了山丘附近之后,注意到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那是贵族的私人马车——还是微服出行。窗子上垂下了布幕一般的东西掩盖住车厢门扉。连恩曾听过麦可嘲弄似地说,那是隐藏家徽用的。

  连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寒冷凄凉的夜里独自一人不停地走在街道上,脑袋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脑海中父亲那被马车灯照亮的脸,也被逐渐涌上的睡意赶跑。就在他决定绕着普里姆罗斯山丘走一圈,然后就回家的时候,脚边跑来了一只黑狗,停在他身边。

  下垂的耳朵与长型脸,身上的长毛光泽亮丽,不停地摇着竖起的短尾巴,是一只西班牙猎犬。它把鼻子凑近连恩的裤子和大外套下摆,哼哼地嗅着味道。

  「什……什么啊!」

  连恩向后退了半步,全身戒备着:心想要是这只狗有咬人的习惯就麻烦了。但仔细一瞧,这只狗的大嘴里咬着一颗橡胶球,脖子上还戴了红色的皮项圈,看样子是有人饲养。连恩开始担心它是不是迷了路,弯下身来想瞧瞧项圈上有没有连络方式。

  就在这时候——

  啪的一下,连恩的鼻尖受到了重击,疼痛逐渐蔓延开来。

  「什……什……什么?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是被狗咬了,而是有某个东西大力撞到他的鼻子。连恩看向脚边,发现刚才狗儿还咬在嘴里的橡胶球正在地上滚动。就在连恩还眨着眼睛的时候,那只狗又敏捷地把球叼了回去,然后轻巧地抬起头,微微缩起了松松垮垮、有点下垂的嘴角,接着在下一瞬间,它将嘴巴对准连恩的睑,用力发射了橡胶球。

  连恩朝后侧身想躲开,但球依然擦过他的耳朵飞了过去。那只狗趁着连恩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时候迅速靠近,咬住他的裤脚一拉,让他跌了个狗吃屎。

  「——好痛!哇!什么啦!走开!」

  西班牙猎犬这次则是咬住他的脚不放,但却不会痛。它咬在连恩的鞋尖上。连恩乱踢乱蹬着脚想甩开,那只狗也毫不认输地咬住不放。在双方互相较劲的力道下,连恩的鞋子被一口气脱了下来。接着,那只狗咬着脱掉的鞋子,转身就跑。

  「可恶!喂!笨狗,还给我!」

  连恩跳起来想抓住它,狗儿却比他更敏捷。它逃到一段距离之外停了下来,等连恩要去抓它的时候又脚步灵敏地跑了开来。

  连恩紧追在后,无论如何都要拿回鞋子。虽然已经穿得破烂不堪,尺寸也有点小,差不多想换双新的了,但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鞋子被一只狗咬走。

  更何况这个鞋子小偷,每到一个转角就会停下来回头看他,好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跟上来似的,让连恩愈发火大,觉得自己好像被要着玩,却怎么追也追不上那只狗。

  这时,他听见了教会的钟声。

  连恩回过神,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觉得在煤气灯照耀下浮现的景色似曾相识。这也难怪,因为这里是他黄昏时网来过的芬奇利路。

  路上偶尔还有马车经过。他听见马蹄踩着石板路、保持着二疋速度接近的声音,一辆四轮马车通过了他的眼前。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路上。连恩虽然好奇,一发现自己跟丢了那只狗,就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一边迈开了脚步,却在走不到十步的距离时滑了一跤。

  连恩好不容易在跌个四脚朝天以前踩稳了脚步,他看看脚下,有份卷成筒状的报纸掉在地上。他捡起报纸卷筒,感觉有点分量。连恩脸上的表情一亮,心想搞不好这是有人遗失的贵重物品也说不定,于是快步跑向煤气灯旁。他一打开报纸,就吓得屏住气息。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把短剑,纯金的剑柄上精雕细琢地刻了一只独角兽,尾端则镶上一颗红宝石。细长的刀刃看起来也很锋利的样子。而毫无疑问地,它实际上曾经贯穿某种生物的身体。刀刃上沾着黏稠的血迹。

  连恩的脖子后面窜过一阵令人不快的战栗。这时——

  他的背后有人说话了:

  「你是谁?」

  连恩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在煤气灯光照不到的距离之外,他感觉到有人在动的气息。

  连恩心想,该不会是杀人犯吧?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僵硬地反问:

  「我才要问你是谁咧?」

  那道影子低嗤了一声。

  接着,响起了脚步声,那道人影缓缓地自黑暗中剥离,来到煤气灯黯淡的光圈下。来者不是一个人。有两个人,身上都严严实实地披着附兜帽的漆黑斗篷,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站在前方的那个人比连恩高了点,待在他背后的人则比他还高上一个头。

  朝连恩走近的那个人厌烦地甩了甩头,抖掉兜帽,露出了脸孔,是个和连恩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身后的高个子倒抽了一口气,虽然想帮他将兜帽戴回去,却被拒绝了。高个子被少年挥开他的那只手压制住,也在煤气灯的灯光下微微露出脸来。他的肤色浅黑、五官深远,看起来像是罗马民族的人,但他们不可能离开同伴来当白人的随从。那么,就是异国的……大英帝国殖民地出身的人吗?他看起来很年轻,绝不可能超过二十岁。在他们脚边站着那只黑狗,嘴里叼着连恩的鞋子。

  这时,那只狗叫了一声,嘴里的鞋子掉了出来。

  「怎么了?何瑞修。」

  黑衣少年仿佛在对人说话似地问那只狗,然后像是理解了狗的语言,对站在身后的高个子青年说:

  「何瑞修说,这是它刚才抓到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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