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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若是弄丢了重要的东西,就去北方的城堡找找看吧。矗立于白蔷薇花园中的古老城堡。务必小心,不要触碰到囚禁于城堡塔中的黑蔷薇诅咒。」
一八八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晚秋的伦敦笼罩于浓雾之中。这座古老都市的东侧,被称作帝都垃圾场的贫民窟——东区一带,拜浓雾所赐,脏兮兮的街道外观也稍微上相了些。马车及货车来往的车轮辗轧声、小贩的叫卖声,加上醉鬼的吼叫——虽然是每天一成不变的喧嚣吵杂,却总令人觉得有如脱离实体的亡灵一般。由骨瘦如柴的盲眼少女口中纺织出来的神秘神谕,也是那些亡灵之一。
在脏乱的小巷中,一名少女盘腿坐在空酒桶上,破旧的灰色外套下露出一截蓝色裙子。遭煤烟熏成黑色的头发,事实上在洗头后的几天内是美丽的白金色。然而,现在修剪齐肩的头发不但失去了光泽,还四处乱翘。朦胧的淡蓝色双眸在她气色不好的小脸上,缓缓眨了眨。
接受神谕的,是看起来与城堡或蔷薇完全无缘的少年。年约十四。矮胖的身上穿着到处是补丁的格子上衣和长裤,上次梳他那一头砂砾色头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见他直眨着惺忪睡眼,长满面疱的脸上总有种像蟾蜍般目中无人的神情。
「重要的东西在城堡里啊。」
他像是半信半疑,表情迟钝地嘀咕着。
另外还有两名少年围着坐在木桶上的女巫,他们比面疱少年小了两岁。一个是衣着破旧但干净整齐的栗发少年,肤色白皙,看起来性情文静。他挺直了背脊,一脸专注地听着少女说话。
至于在他旁边大打呵欠的红发少年,虽然个子比其他两人矮小,却神气十足,只是少了点稳重。从刚才开始,不是跺着脚,就是双手交叠快速地绕着十指,一刻也静不下来。奔放的生命力令他的绿色双眸闪闪发光,衬托出他瞬息万变的表情。
「安迪要去城堡?」
打完哈欠,红发少年假装大吃一惊。
「就算是童话故事也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啦。城堡的守卫怎么可能放这种家伙进去?」
「你少蠢了,所谓的预言就是比喻啦。城堡是指装满财宝的富翁豪宅,黑蔷薇是指财宝。」
「蠢的人是你吧?在这种火车跑来跑去,电报满天飞的科学时代哪有什么预言!那你说,黑蔷薇诅咒又是什么意思?」
「是有来历的财宝……吗?」
「那种东西才没你的份。」
「闭嘴,罗唆萝卜!」
「不准叫我罗唆萝卜!」
「罗唆连恩,红萝卜头连恩。」
面疱少年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一把抓住气得满脸通红的年轻友人——连恩·麦坎的红发。连恩大叫要他放开,挥开手并瞄准他的膝盖后方,正要踢下去的时候却被躲开了。
这两个人直到最近都还为了某件案子搭档合作,因为太了解彼此的动作习惯和体能,也就无须顾忌,往往从口角发展成扭打在一起的情况。两人握紧拳头,滴水不漏地摆好架势,互相瞪着对方。这时突然一道不知所措的声音插进两人之间:
「喂……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栗发少年。他成功吸引朋友们的注意之后,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说到黑蔷薇,之前有个上报的小偷也叫这个名字对吧?」
「黑蔷薇大盗!」
连恩整个人跳起来大叫道。
黑蔷薇大盗是潜入梅菲尔的豪宅偷走宝石,真实身分不明的窃贼。
大约在两个月前九月中旬时,他偷走了梅多兹男爵夫人的蓝宝石戒指。十月,夺走了迪亚兹伍德侯爵家的秘宝,有「拂晓少女」之称的红宝石。虽然在宝石被盗走的保险箱中也藏有其他许多高价的宝石饰品,却都平安无事,现场只留下一张卡片。卡片有名片大小,白底上绘有一朵黑色蔷薇,这就是「黑蔷薇大盗」的称号由来。
警方的搜查陷入困境,纵使迪亚兹伍德侯爵家提供了一千镑的赏金,但别说是逮捕犯人了,连宝石的下落也没有任何线索。
报纸详尽地报导了这件案子——话是这么说,被挖出来的都只是被害人的内幕罢了。读者投书也如雪片般飞来,对黑蔷薇的卡片涵义或是窃贼的真实身分提出种种论点。根据线索看来,黑蔷薇并不是有什么便拿什么,而是只盗走其中最为出色的宝物。巧妙的手法及谜点重重的卡片,一切的一切加起来仿佛小说情节般激起了世人的兴趣。
安迪得意地笑着,搓了搓下巴。
「说不定是要本大爷直捣黑蔷薇的藏身处,然后抓住窃贼去领一大笔赏金的意思。」
「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福尔摩斯先生一定——」
连恩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因为他平常就坚持自己不信占卜也不信预言,要是在这里被套出话来怎么得了,于是便一脸固执、装模作样地说:「那种事光想都觉得蠢。」
「你们全都是笨蛋。」说这句话的是坐在木桶上的少女,她声音尖锐地问道:
「我很冷,快一点,下一个是谁?」
「卡莱特吧。」
栗发少年被安迪推着肩膀,走上前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便士铜币(注1),放到年幼女巫的手上。
少女用手指确认铜币的大小和雕刻后微微一笑,将硬币紧握于手中,接着闭上眼睛,头一歪,上半身开始摇晃起来。
连恩大叹一口气表示他的不耐烦,接着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