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木偶们的话在脑海中跳跃,像刺一样扎在心中,然而没有一滴泪。该怎么办?怎么办?没有一点儿主意。
半夜的钟声当当地敲着,惊醒了呆立的佐助。心下正厌烦,不知何时拉窗映成了红色。火已经烧到了街道,烧起了自家的店铺。就像木偶妖说的那样,刹那之间,火就蔓延到了街道房合,四周变成一片火海。
(为了这家店,为了拿到钱,老爷把少爷都出卖了。)
一想到这么大的店马上要化为灰烬,佐助突然大笑起来。和泉屋、大江屋和藤屋的老板为了得到钱,为了保卫店铺,都付出了生命,现在少爷又……佐助心如刀绞,恨得用手在榻榻米上乱抓。
「嘿嘿嘿……哈哈哈哈……」嘴里发出一阵痉挛的声音,久久停不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接着笑。眼泪溢出眼眶,掉落在地,还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笑着,哭着。「哈哈哈哈……」好长一段时间,只听得到自己的狂笑。
不知不觉之间,腿好像燃着了一般,奇热无比……回头一看,火已经烧到了少爷起居室的拉窗上,佐助和服的衣角上也都是火。灼热之下,佐助终于动了动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少爷……)
店铺为柴,少爷马上要被火葬。少爷已被木偶附身,在经过三途川(注:三途川,佛教用语,指人死后第七天要渡过的一条通往黄泉的河。)之前,也许用火净一净身更好。想到这些,佐助并没有将少爷抱出来,而是独自离开了店铺。
失去了少爷和店铺,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佐助并没有为失去安身之所而叹息。现在,只有无尽的悲伤。
太阳升起又落下,季节更替,年复一年,犬神仍然漫无目的地游荡。没有另寻安身之所,当伙计时的名字也因为没人叫,渐渐地淡忘了。
有一次,在路上看到无数的鬼火,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踩了上去。没想到,被一群狐狸围攻,转眼之间就被打得站不起来……
7
「然后呢?那个少爷死了吗?」少爷一太郎表情凝重,睁大了眼睛问。
佐助点了点头。「井筒屋的少爷,死了。啊,那家店叫井筒屋,是一个纸用品店,地点也不在江户。终于想起来了。」
虽然在那家店待过那么久,但说起来的时候,却不可思议地连名字都记不起。可能是因为不想记起,所以封存在记忆深处了。即使说的是过去的事情,心还是一抽一抽地痛。
「店铺,还有井筒屋所在的那条街道完全烧光了。但我不后悔,那一带被难缠的妖怪盯上了。」
火灾虽算得上是灾难,但接受过火洗礼的城镇,可以从头开始。只是,井筒屋的少爷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另一个伙计仁吉也有回忆一样,佐助也有少爷不知道的往事。
这段记忆太痛苦,所以佐助至今都没说起过……
「佐助后来是怎么到长崎屋的呢?」
「我刚才不是说被狐狸打倒了吗,是少爷的外祖母皮衣夫人把我救出来的。」
皮衣是一个三千岁的大妖怪,长崎屋少爷一太郎的外祖母,就是她请佐助来保护少爷的。
「听说我有做生意的经验,皮衣夫人说,正好保护外孙,就把少爷托付给了我。当初我只是想报答皮衣夫人的救命之恩。」
年岁尚小的一太郎和佐助、仁吉很亲近。少爷身体虚弱,一刻也离不得人,时时都有可能患病死掉,于是佐助片刻不离左右,照顾看护,陪着玩耍。除此之外,每天还要千活,在长崎屋过着忙忙碌碌的日子,
不知不觉已过去十几年。
当然,与出生以后的岁月相比,还不算长……十几年只是一瞬。这期间,佐助这个名字一直有人叫,所以又变成了犬神熟悉的名字。有少爷在,有其他妖怪在,长崎屋又变成了佐助的家。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那些一个人在野地露宿的漫长岁月,都已变成了回忆……)
佐助沉湎于往事,沉默了好一会儿。
少爷担心地问:「哎,佐助……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忆过去?」
佐助微笑了一下,将盛着汤药的碗递给少爷,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和井筒屋少爷关系很好,我不想把他忘记。」
呀,马上该吃药了,佐助催着少爷。少爷还像往常那样,一脸不乐意。
佐助不容分说道:「请把它喝下去,如果少爷有什么不测,佐助又要变成一个人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那会好难过。请喝下去吧!」
少爷赶紧把碗捧在手里,急急一口忙把药喝了。正在泡茶的仁吉在旁沩小声笑了。
今天晚上,长崎屋厢房的火盆里放了好多好多炭,几近奢侈。柔和的热气正从药锅里徐徐地冒出来。关上了板门的屋子暖和极了,外边的寒冷就像谎言一样使人无法置信。没下过雨,寒风凛冽,树梢的呜呜声不绝于耳。
(当年也在这样的天气里露宿过,真是痛苦难耐啊!)
但那些都和井筒屋一起,变成了回忆。现在少爷一太郎平安无事,正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休息。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次一定要守护到底。
有几个鸣家从少爷被子脚下和两边钻进去,爬到上面,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因为太多会压得很沉,仁吉不时往下掸一掸。但刚掸下去,又会马上聚拢很多。看到这些,少爷笑了。
(叫佐助还是比叫犬神好。有人叫我的名字,真幸福……)
佐助突然这样想。正想着,就听仁吉叫:「佐助,茶碗。」
从仁吉手里接过来的茶碗,温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