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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件事发生在古时候。
真言宗的开山鼻祖弘法大师在旅行途中,曾在一户农家借宿,听说附近有野猪出没,破坏田地,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画上几笔,交给了农家的主人,说是咒符,可以防止猪害,但绝不可以拆开封口。
弘法大师留下这句话走了,野猪真的不再兴风作浪,于是人们都想知道这张纸的魔力,就忘了大师的嘱托,打开了封口。纸上画着一条狗。村子里的人正好奇地左右观瞧,狗突然从纸上一跃而出,化为犬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哇!」
屋外路上飞来一顶草笠,正好撞在店里账房的木格子窗上,跳起来,又落在木板房里。店里的小伙计正拿着扫帚从蓝色的门帘底下经过,吓得脸一阵痉挛。接着就听见一连串的怒骂声,并不止一两个人。
「少爷,外边吵什么呢?」
声音大得传到了旁边的土间里,正检查货物的犬神急忙来账房瞧是怎么回事。只见少爷为难地看着外边的道路。店铺正前方,几个挨门卖艺的人,正为谁先展示技艺争得不可开交。
「你靠边!」
「硬塞进来的,你要怎的!」
跳住吉舞(注:住吉舞,大阪的住吉神社在举行插秧祭神仪式时表演的舞蹈。)的托钵僧人和耍猴的人,不凑巧赶到了一起。因为少爷每次都慷慨地给这些人很多钱,来店门口卖艺的人越来越多了。店铺角落的阴影里,鸣家们也凑热闹,噼里啪啦、嘎吱嘎吱地闹着。
「这样堵着门口,客人都进不来了。」
少爷苦笑一声,视线转向犬神。
「我让他们各自表演一段吧,要不这样,恐怕没法收拾。」
「少爷,您麻疹刚治好,别到店门口去了。」
每隔几年,会传染的麻疹就卷土重来,附近已有很多人染病身亡。
佐助的声音粗糙沙哑,少爷听了,苦笑起来。
「真是操心过度,生病不是上个月的事吗?你瞧,这些人都等着呢。」
已经有好几只手伸了过来,等着给钱。犬神走到店外,老大不情愿地给了一些钱。一个背上扛着小猴的耍猴艺人刚拿到钱,心情立刻就变好了。
「谢——嘞——」
道谢就像唱歌一样动听,接着又让小猴鞠躬行了礼。小猴子的表情十分可爱,让人看了忍不住要笑,而就在这时,猴子会马上伸出手,死乞白赖再要一枚金子。
「嗯,要钱的功夫倒是蛮扎实。」
「不是挺好玩吗?」
少爷看起来很高兴,开心地笑着。犬神看着行乞艺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最近这一带好像流行各种各样的表演,不光是耍猴,什么惊险杂技、木偶剧,还有杂耍的江湖艺人,应有尽有啊。」
「嗯,附近神社院内的茶摊旁,都搭起了挂着席子的杂耍大棚呢。」
而且附近居民似乎都成了那儿的常客。
「父亲也经常去呢。」
听了这话,犬神大不服气地冲着耍猴艺人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杂耍好玩呢,我真不明白。看一下那笨拙的动作和那咔嗒咔嗒扭来扭去的木偶就要付钱,也太不值了。」
犬神说,对杂耍没有一点儿兴趣。
「佐助,你刚才的态度也还可以啊。那种艺人都会巧妙地抓住人心。」
少爷又笑着说,不这么做,就不能赚钱维持生计。
「对啊,佐助,你刚才不是被父亲叫去了吗,有什么事?」少爷回到账房,问道。
犬神回过头来。自从混迹人世,使用佐助这一名字已经好久了,而迄今为止叫过好几个名字,有些连自己都忘记了。名字越不被人叫,就越容易淡忘,幸亏佐助这个名字,少爷总是一个劲儿地叫,所以好不容易成了犬神的代称,变得熟悉。
「那……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刚才老爷找过去说话,我甚至都想,这件事要不要先瞒着少爷。但是,您作为继承人,不好的事也应该知道。」
佐助说完,端端正正地坐在少爷身旁,讲起来。
「实际上,和我们店有大笔交易的和泉屋,经营不下去了。」
和泉屋是邻街的一家大药行,濒临破产的消息从腊月开始,就在各个店主之间传开了。如果那家店倒闭了,赊的货款就拿不回来。
和泉屋的规模不断做大,经营却越来越艰难,可正在这节骨眼上,顶梁柱一店之主病倒了。
「和泉屋会倒闭吗?」
「多半会,我们也会蒙受巨大损失。」
「那家店很大,伙计仆人也多,大家再找吃饭的地方恐怕是大问题。」
佐助虽然觉得少爷的话是好意,但还是偷偷将脸转向一旁,叹了口气,因为现在根本不是担心别人的店铺的时候。本应从和泉屋拿到的一大笔钱,现在全打了水漂,老爷正抱着脑袋发愁。
(少爷生下来就处在优越的环境里,一定没想过这种日子也许会一去不复返吧?)
不仅是生意会有损失,日常生活中也有各种意想不到的灾祸。地震、火灾和传染病,人类要面临的灾难简直不计其数。在长命的妖怪看来,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