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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就是通町的清七捕头了。铃铃倒是平安无事,听说是在江户广小路那边找到的,也就是说,铃铃没和乳母在一起。」
孙藏正低头审视那具全身湿漉漉的僵硬死尸。听说是乳母,少爷原本设想她是像长崎屋阿曲那样将近四十的女人,但实际上,阿赛还很年轻。可以推想,她活着的时候很标致。
「没有砍伤割伤的痕迹,也没有被人勒过。阿赛有跳河的理由吗,正三郎?」
正三郎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默默摇了摇头。孙藏长叹一口气。
「瞧这样子,又该有传言说狐狸作祟了。即使没有今天的事,中屋最近也成了街坊邻居们议论的对象。什么夜里能听到毛骨悚然的怪声啦,能看见奇形怪状的人影跳动啦,什么稀奇的事都有。今天还闹出人命来,这下可热闹了。」
即便说的是大商号的事,孙藏也丝毫不留情面。少爷问捕快的妻子在做什么,清七回答说,她似乎在经营「一膳饭屋」。
(难怪说话那么干脆爽利,原来是不打算收人好处啊。也就是说,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了。)
现在,中屋似乎被各种古怪的流言包围了。不仅如此,中屋的独生女铃铃还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迷了路,陷入危险之中,而这次乳母又溺水而死。
「如果回去,铃铃就活不成了。」铃铃这句话,仍然在少爷脑海中回荡。
(现在撒手不管,恐怕不行啊……)
想把溺水事件弄个明白,但作为局外人,也只是惹捕快们厌烦而已。更何况,仁吉看少爷的眼神多了几分忧虑,他很担心少爷一直站着,会因体力不支而晕倒。
于是一行人准备向正三郎告辞。可就在这时,少爷呆住了,一个女人正从中屋朝这边跑过来。
不是一般的女人。
头上插着一支巨大的花簪,身穿一件红色的长袖和服,上边绣着巨大的牡丹花。急匆匆地,跑得头发衣服都凌乱不堪。她越来越近,少爷更加惊讶了。
(啊,是妖怪吗?不对,是人呀。难道是仓库的白土墙成了精,生了孙女吗?)
女人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就像请泥水匠抹过石灰一样。胭脂也浓浓地涂了许多层,都变成了忽紫忽绿的彩色。不仅如此,眉毛画得格外分明,到了不自然的程度。鬓角还插着一朵艳得扎眼的红花。这副打扮绝对能给人巨大的冲击。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周围人丝毫不以为异。少爷明白了,附近的人熟悉这个女人。女人在少爷面前停住了脚步。
正三郎和她打招呼。「阿雏,你来了啊。」说完,就轻轻地握住了女人的手。
(哦,叫阿雏……)
和雏偶人相似的地方,就只有那张看起来不像是人所有的白皮肤。少爷正瞪大眼仔细瞧,正三郎回过头,开始介绍。
「这位是红白粉行一色屋的千金,我的未婚妻。」
「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少爷巧妙地将视线从阿雏身上移开,恭敬地行了个礼。盯着浓妆看太久,心思马上就要被人察觉了。仁吉倒还冷静,旁边的清七则呆呆地看着阿雏,脸憋得通红,大概是正把想说的话拼命往肚子里咽。
「啊,我刚才去店里,听说阿赛死了。铃铃没事吧?」
阿雏说话的腔调,有种奇异的装腔作势的味道,然而正三郎回答得却很温和。清七的脸憋得越来越红了,少爷等人赶紧早早从人群中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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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说明白,我平时可没说过『第一个就最好』这种没道理的话。」
「先回来的可是我——」
「难道不是我吗?」
「噢,难道谁也不先汇报啊,要是这样,我就先说了。」
几天以后,少爷饮食起居所在的长崎屋的厢房里,妖怪们正为谁先汇报而扭成一团。少爷很想听他们说,却无奈地靠在书案上,一边叹气一边等他们吵完。看到这情形,佐助瞪起了眼睛,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抖一抖。随着「咔嚓」一声响,滚成一团的妖怪们立刻就散开了,稀里哗啦地滚落在榻榻米上。
「少爷不是吩咐你们调查中屋嘛,要说就快说。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年糕和酒可就都给要饭的了。」
今天有很多妖怪会来这里,所以事先腾出了两间房,房间一角,少爷早已准备了好吃的。妖怪们马上听话了,开始依序汇报自己调查的结果。
「中屋是深川一带广为人知的木材行,生意做得很大,有脚踏实地的好口碑,很赚钱,在钱方面不发愁。」
先开口的是屏风偷窥男。被他抢了先,鸣家们都咬牙切齿地恨恨不已。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腔了:
「铃铃是抱养的。她本是中屋老板妹妹的孩子。据说女主人原来有个男孩,可小时候得天花夭折了。那之后一直没孩子,所以就抱养了铃铃。」
「噢,原来铃铃不是亲生的。」
这与此次的迷路事件有没有关系昵?少爷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什么,继续往下听。
「那个……我听说老板娘最近又生了孩子。」
说话的是老猫精,她剃掉了脖颈上的毛,显得颇妩媚,那粉墨登场的姿态活像教小曲或三弦的师傅。她不住地递眼色给仁吉,可伙计只顾一个劲儿给少爷倒热茶。
「噢,住在中屋附近的一个风骚的老女人对我说,她去年听说过这件事,可根本没听到小孩子的声音,我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