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店里做的东西出了差错?」
出来接待长崎屋一行的,是田原屋的老板松次郎。他看起来年龄比藤兵卫小一轮,气度却逊色不少。因为自己店里的货物出了问题,他和少爷一行面对面地坐着时,额上青筋暴露,活像一只生气的螳螂。
房间有六叠大小,可以看到后面有一个仓库,通风很不好,热得要命。
田原屋的老板娘亲自送茶水上来。一太郎看到老板娘千绘,大吃一惊,因为她温柔的举止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阿妙夫人。
长崎屋的阿妙被誉为淡雪般的美人,而千绘夫人更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爱的风情。她让人想起冬日清晨的霜,虽然美丽,却仿佛随时都会消融。
虽然是在丈夫面前,千绘夫人脸上却没有笑容,好像还有一点儿畏缩。看到她这个样子,田原屋老板深深地皱起眉头,质问妻子:「给长崎屋的被子做错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生意上的事。」
「我不是把年轻人都交给你管了吗?做这床被子的是阿梅,她应该是你负责的。」
「我不知道,真的……那姑娘已经不在店里了……」
田原屋老板被老板娘躲躲闪闪的回答激怒了,语气越来越强硬。
渐渐地,房间里回荡的都是他的声音。老板娘被他的气势压住,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把妻子逼到了只会一个劲儿道歉的地步,田原屋老板才终于沉默下来,还一脸不高兴。
「像这样,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您稍等片刻,我马上让掌柜确认一下。」
「哦……」
听了田原屋老板硬邦邦的话,藤兵卫说不出话来。
丈夫连声叫伙计,千绘夫人坐在一旁,神情僵硬,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这种样子更触怒了丈夫。田原屋老板额头上青筋暴突,如青虫般粗大,还一跳一跳的。
掌柜拿着账簿进来后,看到老板这个样子,脸色马上暗了下去。
问候完,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榻榻米上,不敢抬头。
「掌柜的,长崎屋订做的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在客人面前努力控制怒气,田原屋老板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尾音发颤,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这家的老板狠狠地责骂掌柜,我必须要阻止他。)
就在一太郎焦虑不安时,掌柜静静地回答:「他们的要求是五幅宽,蓝色的蝴蝶菱纹图案,必须用新棉花。两天前已经把被子送过去了,钱也已经收到了。」
「在账本上也记了送过去的东西吧。订做被子的很少,赶紧确认一下。」
「两天前……对,有记录。」
掌柜翻开账本,放心地念着。念完货款和送货地址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掌柜没有回答。
一太郎担心地看着他。掌柜忽然在榻榻米上叩起头来。
「对不起!弄错了……送过去的是一床四幅的被子。」
「是送错了,还是做错了?」
田原屋老板说着,站起身来,从掌柜手中抢过账本。眼看着他额头和脖子上又暴突起粗黑的青筋,那可怕的表情连鸣家看了都会哭。
(太可怕了……人的脸竟然能变成这样。)
田原屋老板的脾气实在太坏了,连看惯了妖怪的少爷都觉得有点胆战心惊,仿佛怒气正从老板全身散发出来。掌柜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样,不让他静下来的话……)
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少爷正准备出言劝说,老板娘先开口了。
「你这么生气,掌柜都不敢说话了。总是这样大声斥责人。」
听了这话,田原屋老板瞪着眼睛大喊:「你说什么?是想把自己的错赖到我头上吗?」
「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是吗?我只是说你可以把声音放轻一点儿……」
「这声音是天生的!」
田原屋老板的话渐渐充满了火药味。他看上去像一条气鼓鼓的马上就要爆开的刺纯鱼。
「田原屋老板……」
少爷正要说话的一刹那,响起一声打雷似的大吼:「你是说,是我的错吗?」
被这声音一震,一太郎吓得倒仰了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节日时身边有人打鼓,声音巨大,能把周围人震倒一片。
(明明是白天,却黑暗一片。)
感觉屋顶和地板都消失了,大脑一片空白。这时,远远传来父亲的声音,在拼命呼喊,还夹杂着伙计的叫声。
(咦,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啊?)
正这么想的时候,身体轻轻地浮了起来。听到有人不断地说「你想杀了我儿子吗?」「您家少爷还真是够娇弱的啊。」
(怎么回事?我现在感觉很好啊。)
想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任何要吓少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