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拼命想法子整他。
比如说在茅厕里放一块圆石头,绊他一跤;趁他不在房间的时候,把屋里的东西挪动一下;他走在廊上的时候,拿个果子砸他的头;再不然就把他茶壶里的茶换成苦菜汁。
每次少爷都会拼命地阻止。他不想再令荣吉感到不快,更不想妖怪们暴露行踪,引来麻烦。但这段时间,妖怪们完全不考虑后果,所以每次少爷总是主动去挡飞来的小石头,装成荣吉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还抢着喝下难喝得要命的苦菜汁,结果胃口变得更糟糕了。
这天,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你们这些家伙,想害死少爷吗?」
眉头紧锁的佐助低吼一声,在榻榻米上重重地砸了一拳。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震得厢房地面发颤。聚集在一起的妖怪们被震得东倒西歪。
今天少爷比往常更早地钻进了被窝。看到少爷神色疲惫,佐助就服侍他和荣吉早早歇下了。
这天晚上,妖怪们好像算准了荣吉不会出现,纷纷来到少爷的卧室。迎接他们的是佐助板着脸的臭骂。
「是那个荣吉不好嘛。他就该踩上石块摔倒。」
「就是就是。我们是看着他走过来才把橡子扔出去的,没想到会砸到少爷的脑门。这都是荣吉的错。」
「要是再不把他赶出去,我们连酒都不能好好喝啦。」
尽管害怕佐助凶恶的表情,妖怪们仍不断抱怨,怎么也收不住。仁吉轻轻一挥手,制止了大家的吵闹。房里静下来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给躺在被窝里的少爷看。
「这是……九兵卫亲戚的名单?」
「九兵卫没有结过婚,和管理茶水店的阿巧也没有孩子。要说亲戚,只有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妹妹和他已故大哥的一个孩子。」
少爷吃惊地看着纸上的姓名、年龄和住址,说:「真厉害啊,仁吉。这段时间店里挺忙的,你是什么时候调查的呀?」
听了少爷的话,仁吉脸上微微含笑,盯着妖怪们。仁吉相貌堂堂,可是此刻在妖怪们眼里,再没有比这张脸更可恶的了。
「我可不像这些家伙,我没有花大把的时间到处追着荣吉跑。」
「就是,要想让荣吉少爷早点回三春屋去,就必须尽快把九兵卫的事调查清楚。可这里都是些不会动脑子的家伙!」
一听佐助都这样说,长年和伙计们水火不容的屏风偷窥男一声也不出,赶紧消失了。
「我们也会去调查的。」
「哼,还真会支使我们啊。」
说着,其他妖怪也纷纷消失了。
少爷看着一脸满足的伙计们,问道:「哎,九兵卫老人所说的打秋风的,就是这两个人吗?」
「也许还有其他人。但这两个肯定是他讨厌的。」
九兵卫的妹妹名叫加代,嫁给了一个工匠,听说那人酗酒,干活很慢,因此家里境况很不好,每次去大舅子家都是为了拿钱。加代为人很冷漠,听说九兵卫死了,不但不伤心,反而说这下借的钱可以不用还了。
外甥名叫次助,虽然三十多了,仍独身一人,是一个四处卖时令玩意儿的小商贩。听说他经常对人说,自己是舅舅的继承人,要是能够早点得到九兵卫的财产就好了。
「这些人好像都没什么人情味啊。」少爷趴在枕上,皱着眉说。
「所谓亲戚也就这样吧。少爷的亲戚不也这样吗?他们不是一直巴望少爷早点死吗?那样他们就能够送一个饭桶儿子过来继承长崎屋了。」
「每年来拜年的时候,看到少爷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可都是一脸遗憾呢。」
听了伙计们的话,少爷只好笑着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有人谋财害命吗?」
仁吉没有回答,而是把放着纸砚的小书案搬到了卧室中间。
「不一会儿妖怪们就会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伙计在纸上写下了加代等人的名字。墨迹鲜明的名字当中,必定有一个是杀害九兵卫老人的凶手。
「出入九兵卫家、被他叫作打秋风的,总共有四人。其中有两个是亲戚,即加代和次助。还有负责管理茶水店的阿巧的儿子竹造,以及女仆阿种的女儿阿品。」
第二天中午时分,妖怪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聚集到长崎屋的厢房里。最早开口的不是鸣家,而是一身华服的屏风偷窥男。荣吉已经偷偷地回到久别的三春屋,此时不在厢房内。
妖怪们坐在少爷身边,围成一个圆圈。屏风偷窥男得意扬扬、气喘吁吁地报告完,仁吉一本正经地把内容写在了纸上。
「竹造不是九兵卫的孩子,但阿巧还活着的时候,他经常从母亲那里拿零花钱,不务正业,就靠这钱过日子。听说他是卖鸡蛋的,但谁也没见他好好卖过鸡蛋。」
照鸣家们的说法,竹造在母亲死后,仍好吃懒做,他管九兵卫叫父亲,不断要钱。他总是说,儿子继承父亲的财产理所当然。
「女仆阿种的女儿阿品更了不得,虽然只有十六岁,已经会用色相引诱九兵卫了。」
听了野寺和尚的话,少爷正要拿竹叶饼的手停住了。
「九兵卫多大年纪啊?」
「据说快到花甲之年了,比阿品的祖父还老呢。但阿品好像更希望这样,也许她是想早点变成寡妇。」
接下来是水獭妖的报告。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注重仪表,了解的事跟别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