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驼着背,模样穷酸的男子,反复如此低语,双手掩面。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名男孩?」
我向他询问,但男子一直喃喃低语着「好冷」,根本没好好回我话。我决定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刎桥在空中一路延伸。由于雾气浓重,看不到另一侧的山崖,也看不见桥的终点。走着走着,我心里想,也差不多该来到桥的另一头了吧,这时,前方又出现一道人影。这次是一名和我差不多年纪,身材清瘦的女子。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桥下。她长发垂落桥外,与刚才那名男子一样,全身都在滴水。她单脚穿着草鞋,另一只脚则是打着赤脚。
「请问一下。你有没有在这一带见过一名男孩?」
我凑近向她问道,女子缓缓拨起长发,转头望向我。水从她拨起的长发满溢而出,在她脚边积了一摊水。
「男孩是吗?」
「是的。那孩子可能一直摩擦着手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他从我旁边走过。接着马上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
「是的。那天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们就这样掉落了。」
看来,这名女子说的是刎桥崩毁那天的事。在这里遇见的人,每个人说话都没头没尾。
「呃……我想问您一件事……」
那名清瘦的女子,咬着发白的嘴唇,望向桥下。
「我已经死了吗?」
她摆在栏杆上的手,正频频发抖。
「不,我不清楚……」
女子显得很畏怯。我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女子低着头不发一语。她的长发遮住脸庞。我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决定继续往前走。
也许这座刎桥根本没通往任何地方。我开始有这种感觉。浓雾前方除了笔直延伸的桥身外,周遭什么也没有。始终看不见另一侧的山崖。话说回来,人类有办法建造出这么长的桥吗?站在崖上看,那约莫五十根刎木组成的刎桥,确实很壮观。但这早超过那些刎木所能支撑的桥身长度。
也许在崩塌前,它是一座普通的桥,但现在则以怪异的形态存在。它在浓雾中不断向前延伸,只有单边架在崖上,另一头没连接任何地方,形成如此诡异的姿态。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孩童奔跑的声音。我停下脚步,抬起灯笼细看,发现有个娇小的人影从前方靠近。我倒抽一口气,屏息等候对方靠近。不久,我眼前出现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
「嗨。」
少年向我打招呼,正准备从我身边通过。
「请等一下。」
我出声唤住他。
「什么事?」
少年摩擦着左臂,他手臂皮肤泛红。
「你那只手是被你娘打的吧?」
这孩子全身湿透,水滴兀自滴个不停。听我这么问,他略显讶异,点了点头。
「嗯,没错。可是你怎么知道?」
「你因为老是贪玩,所以你娘训了你一顿,还打你左臂。后来派你去邻村跑腿,走过这条刎桥。对吧?」
「嗯,可是我走到半路死了。没能完成那项跑腿的工作。」
少年以若无其事的神情如此说道,我大为吃惊。
「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当然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怎么可能活得了。我和断折的刎木一同掉进河里,发出好大的声响。一阵劈哩啪啦的声音,就像所有东西全被硬生生拆下似的。然后我们全都沉入河底。啊,好冷。」
少年全身发抖。
「因为太冷了,我才会想靠跑步来暖和身子。不过,我都没回家,我娘一定很生气吧。」
「不,她没生你气。」
「是吗?我娘她很爱生气。我虽然死了,这里还是一直很痛。」
少年摩擦被他母亲打疼的左臂,鼓起腮帮子。表情就像在说「根本用不着那么生气嘛」。要不是他脸色苍白,全身湿透,我应该会忘记他已经死了。
「你娘此时人在桥边等你。现在去的话,或许可以见得到她。」
少年抬头望着我。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样?不想见你娘吗?我可是答应过她,要带你去见她呢。」
「大哥哥,我跟你走。我想再见我娘一面。」
少年喜形于色,多次开心地雀跃。每次水滴都会散向四周。
我和少年并肩往回走。途中与刚才那名女子擦身而过时,少年在我耳边悄声道:
「那个人在村里有喜欢的人,但是却落得这种下场,实在可怜。」
此外,少年还记有些旅人曾误闯这座桥。
「这座桥在晚上时,会像这样出现在山崖上,有些人不小心闯入。他们不知道这是不存在的桥,想要过桥。但最后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据少年所言,这些旅人都往更远的前方走去,没再回来过。
「你知道这座桥会通往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