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亮映照在水上,美丽得难以言语。
——很美吧。
谭达转头寻找着声音的主任。围绕着中庭四方的回廊内有个人影,正招手要他过去。谭达就这样顺着对方的手势,往那人影走去,爬上大约四阶左右的阶梯站上回廊。
一个高高的男人站在那里,身穿灰色长袍,系着一条深绿色腰带。夜里绽放的花朵明亮照人,让他身体的右侧隐约亮起,但怎么也看不清楚脸上的怎样的表情。语气说看不到,不如说是有种只要想看就会变得模糊的感觉。
——谭达,多幕卡的儿子呀。
听到对方这么说,谭达摇头。
“我虽然是特罗凯……就是你所说的多幕卡培育出来的,可是我并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男人浅浅地笑了。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只要灵魂连接在一起,就是儿子。
这句话以意料之外的强度冲击了谭达。特罗凯恐怕是个性情激烈,不适合当母亲的强悍女人,即使如此,谭达或许还是在她身上的某些特质感受到了“母亲”吧。
“你是‘花守卫’吗?”
男人点头,谭达以稳重的口吻对男人说道: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用灵魂线织成的网子挡住我的退路?我不是为了要危害‘花’才到这里来的,我是为了让那些被‘花’抓住的灵魂回到原本的身体才到这里来的。”
——这个世界是因为有‘花’才存在的。因为‘花’梦着这个世界,所以才有这个世界。那些‘梦’寄宿在花萼中,结出种子。
为了答谢,‘花’会让那些梦作着自己期望的梦。
这完全是理所当然之事。
谭达的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暂时凝视着“花”。
“是呀。我诞生的世界也是这样。花把花蜜给了虫子,虫子帮忙运送花粉,让花结种子出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没错……可是——”
谭达的视线回到了男人脸上。
“大部分的花,都不回让虫子遭遇生命危险。虫子只要每天有一段时间跟花接触就好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过虫子自己的生活,结束一生。
然而,如果持续困在那‘花’之梦里,那些人就会死亡。我无法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正在变成影子的脸中,只能看到双眼在发光。
——这不是“花”的罪,是那孩子的罪。
“那孩子?”
——多幕卡带走的那个赤子的灵魂呀,现在正居住在你那边的世界。
谭达响起特罗凯说的话。
(哦,是说特罗凯师父抱在胸口带回来的那个灵魂呀!)
“……你说是他的罪,是什么意思?他跟那些作梦的灵魂不回去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那孩子,是“风”。很久很久以前,多幕卡跟那孩子一起回到那边的世界的时候,那边的世界与这边的世界之间,开了条狭窄的通道。
那个儿子穿过那条通道,每天晚上都变成灵魂回到这里。
因为这里是那孩子的出生处……母体之内。
一听到这个声音,谭达就感受到颈后寒毛直竖般的不快感。因为,“花守卫”的声音突然混入了女人声音般的尖细回音。
但是,只有一瞬间这样。“花守卫”的声音,立刻又恢复成了原本的男人声音。
——那孩子,是随着“花”一起诞生的孩子,是与这个世界难以分割地相连在一起的孩子。中庭里这朵美丽的“花”一绽放,那孩子就会为了要让花结种子出来,而化为引诱那边世界的人们到这里来的梦之风。
谭达吃惊地抬起脸。特罗凯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么,卡雅他们是因为收到他的引诱,才困在梦里面的吗?”
“花守卫”点了点头。
——没错。可是,你不能因此发怒。因为他是风。等到“花”的种子结成了,他就会回到这里,在这里摇曳着“花。让那些”梦“醒过来返回到那边的世界的,也是那个孩子。
“那么,只要他回来,让那些‘梦’醒过来的话,卡雅他们就会回到原本的身体去了吧?”
“花守卫”点头。
——是的。可是,他没有回来。
“咦?”
——“花”正在结种子。再过短短三天,半月的夜里,这朵“花”大概就会凋谢了。
“是我们的世界的三天之后吗?”
——是的。自从多慕卡回去,通道打开的那个时候开始,那边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就已经处在同样的时间之中了。……你看!
“花守卫”指着天空,夜空挂着一轮明月。那是再过不久就会变成半月的月亮。
——当月亮变成半月之时,强风会从外面吹进来。会吹落“花”的强风。
“花”的凋谢……这个世界的终点就到了。
从那边的世界引诱过来的,在这里沉睡的那些“梦”,必须在吹落“花”的风吹来之前,由那孩子的微风